因此劉純就決定跟著鄧名的指揮棒走,不去當反對的急先鋒和出頭鳥,將來再尋找機會立功就是了。沒想到還沒說上幾句話,卻被對方指出自己言不由衷,劉純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烈皇曾經說過:諸臣誤我。烈皇雖然勵圖治,但大臣們做了許多欺瞞烈皇的事,使得烈皇不能瞭解實、明辨是非。希將軍放大膽子說真話,不要讓朝廷和督師到矇蔽。”
鄧名什麼職、份都沒有,所以他就打著永曆朝廷和文安之的招牌。剛纔說的話也有點苛求崇禎的臣子,儘管鄧名一再否認自己是宗室子弟,大家對他的份只是猜測,但僅僅這一點可能也足以使劉純、袁宗第不願意惹他不快;在掌握生殺予奪大權的正牌天子面前,臣子們就不僅僅是不願意,而是不敢了。
劉純在聽到後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再順風倒未免會讓對方看輕了自己——幸好鄧名沒有那種說一不二的權利,所以劉純還會出於自尊而決定認真對答,若是此時是在金鑾殿上,面對皇帝的重重天威,劉純也就不會再考慮什麼是不是自己會被看輕的問題了。
“鄧先生打算去哪裡?”劉純問道。
“江南如何?”鄧名覺得江南經濟發達,人口稠,能夠提供大量的軍需和兵員,而且可以與鄭功等海外明軍取得聯繫,似乎還有發展海貿的可能,他把自己的這些理由給劉純敘述了一遍。
“我沒有去過江南,可能就像鄧先生說的這樣好吧,不過眼下的問題是如何去江南?如果把三峽一帶所有的壯丁、輔兵都算上的話,我們還有十萬人,家眷十餘萬,三十萬人拖家帶口向千里之外的江南進軍,糧草從何而來?如果有這麼多糧草可以用的話,督師就會再次反攻重慶了。”劉純連連搖頭,闖營裡並無江南人,那裡對他們來說完全是陌生的地區:“如果只員一部分銳,那不過是一支孤軍,走不到江南就會被韃子消滅。”
“當初闖營似乎也沒有固守一地吧?”鄧名又問道。
“當初是不得已而爲之,陝西大旱,老百姓都沒有吃的。”劉純的意思就是如果在災區開闢據地,那麼就算兵不來自己也都死了:“到了河南之後,雖然同樣鬧災,可糧食不用再運往北京……嗯,本要被那些臣拿走的糧食不用運出河南,我們立刻就駐紮下來……”崇禎十四年李自在河南開闢據地,闖營得以迅速地長,很快就獲得了同明廷正規軍作戰保衛領土的能力,不再是以往那種虛弱無力的樣子,被兵追著跑幾乎沒有還手的能力:“還有,避實擊虛,當初河南空虛所以闖營才能紮下,但湖廣現在並不空虛,韃子對我們戒備甚嚴,從東向下游去一路上都是韃子的堡壘,駐紮了衆多的軍隊,若是我們能攻破這些堡壘早就擴大領地了。”
“嗯。”有些話劉純說的晦,但鄧名能夠聽懂對方的意思,目前雖然形勢危機,但總比放棄控制區流作戰強,這是不得已而爲之的事。
“此外還有軍心,”劉純越說越是放得開:“除非是大家都知道在死地必須離開,否則這種千里流最是不得軍心,一路上你讓不讓士兵和妻兒見面呢?若是讓的話,他們難免有畏戰之心,想留著氣力保護家小;還有飲食,士兵們風餐宿也無所謂,但帶著家人呢?誰肯讓家人苦,平時肯定竭力爲家小收集食;也不會捨得子寒吧?還得花氣力給家小搭建茅屋,這軍隊行能快的起來?最後,軍隊出征傷亡是平常事,士兵們也看慣了生死離別,可全家從軍則大大不同,每仗必有折損,戰後妻哭其夫、子哭其父,相的人可能還會陪著一起哭,哭完之後多半還會在們的丈夫的耳邊說泄氣話。每次打完仗就聽到滿營嚎啕,看著妻子淚流滿面,這幾仗下來,軍心還如何收拾?”
當初李自設立老營,兒婦都在營中,與士兵隔絕,不過那時闖營裡的家庭還不多,遠不能同現在的三峽明軍相比:“要真想去千里之外的江南,必須要分立男營,不許夫妻見面,要是丈夫戰死或是妻子掉隊也不能通知家人,這樣士兵以爲妻小就跟在後,願意捨命殺出一條出路;而妻子也以爲丈夫就在前軍,就會拼命跟上。”劉純覺得這樣行事理論上可以保持軍心士氣,只是還有剛纔的老問題,那就是形勢沒到那麼險惡的時候,這種分營計劃一出就會嚴重搖軍心:“現在軍中很多都是川人,就算不是也在三峽這裡生活了多年、甚至十年之久,恐怕分營令一下,還不等出發就有大批人攜帶妻兒逃進山裡了,肯跟著我們冒死向江南進發的不多,就是忠心耿耿的部下也難免會有怨言。”
鄧名不加掩飾地長嘆一聲,他並非不明事理的人,劉純提出的這些難題他一個也解決不了。
“江南的產、人口如果真像先生說的那麼好的話,倒確實是個好去,”劉純又想了想,道:“除非延平、張尚書能夠先在江南取得一塊立足之地,最好再沿著長江向湖廣這裡打進來一段,然後我們就可以員軍隊順江而下去與他們回合。知道此去的目的是什麼地方,知道那裡有友軍可以提供食、住,生活也比這裡要強得多,兵或許能咬牙堅持;若是兩眼一閉,扔下三峽就全軍東進,莫說是士兵,便是我也不願意去,誰知道到了江南是不是真能打下一塊土地?韃子在那裡是不是兵力空虛?”
“那以將軍之見,我們下一步應該向那裡進攻?”至此鄧名已經基本放棄了圖謀江南的戰略,袁宗第和劉純都不同意,那說明這個戰略的可行不高。
“都。”劉純想也不想的答道:“但我軍沒有軍糧,連重慶都去不了,先生如果能與朝廷聯繫上,最好讓晉王儘快進都與我們夾擊重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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