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傢伙,竟然企圖對我們瞞,他們肯定也打定主意投降了,留不得了。”周開荒手裡又了,向鄧名請示是不是手殺人。
瀘沽的衛兵有一半已經嚇得發不出聲音,剩下能說出話的人都在拼命地喊冤,說他們真的還沒有投降,也絕沒有投降或是瞞的意思。其實他們確實也是被冤枉了,當這一隊陌生人走進來的時候,瀘沽的衛兵並不認識他們,直到現在連名字都沒有問過,關防也沒有檢查過,怎麼可能立刻向他們彙報建昌的變故?誰又能想到鄧名的衛士一個個都抱著寧可信其有的警惕之心,稍微有點疑心立刻就發難拿人。
對此鄧名的衛士們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換自己,也絕不會對一羣剛見到的陌生人說起這種重要消息。不過他們一路辛苦地趕來,眼看到了建昌城下卻發現白跑一趟,若不趕快離開還會有危險。眼前的麻煩和建昌投降帶來的嚴重後果加在一起,這些衛士就遷怒於瀘沽的守衛,有好幾個衛士都附和周開荒的意見。
鄧名琢磨了一下,就讓這些人站起來,聚攏在一起,他先是安道:“你們既然知道了這麼重大的消息,爲什麼不立刻報給都?按軍法你們都該死,不過念在你們是初犯,這次就免了。”
不等崗哨守衛們們表示謝,鄧名又接著問道:“剛纔有人說,建昌那裡把慶王綁了?”
“是啊,將軍。”瀘沽的衛兵也不知道鄧名是誰,見他是這隊人的領袖就稱他爲將軍:“聽說是狄將軍……狄三喜背叛了慶王,已經把王爺綁起來了,要帶著建昌向韃子投降。”
“嗯。”鄧名點點頭,繼續問了幾句,見這些小兵確實不知道什麼更重要的報,就下令把他們鎖到後面的屋子裡。
“這麼說,狄三喜肯定會向吳三桂投降。”鄧名對自己的部下說。建昌距離雲南不遠,從建昌到昆明比到保寧近得多,路也好走得多。
“要是建昌投降,雲南的兵就都困在南邊了,”這些天來鄧名把建昌的重要和部下們講了一遍又一遍,所以馬上就有人接茬道:“晉王,還有其他各路將軍,都無法來四川和我們會師了。”
雲南明軍將沒有機會進川西平原,只能呆在沒有人煙、沒有出產的窮山僻壤或是異域他鄉,在這種絕的形勢下,目前還在抵抗的其他明軍也會很快生出投降的心思。
“是的,我們不能坐視不管。”鄧名毫不猶豫地說道“我們還是要去建昌。”
衛士們沒有人出言反對,而是一起注視著鄧名,他們覺得已經不需要用言語反對了。按照瀘沽哨所士兵所說,馮雙禮已經被關起來甚至可能已經被送去昆明,叛軍已經控制了局勢,明軍只有二十個人,面對建昌的幾千軍隊,除了送死似乎再沒第二種可能。
“投降的是狄三喜,不是慶。”鄧名說。瀘沽哨所的消息非常有限,一問三不知,人們理所應當地會認爲建昌是發生火併,馮雙禮被叛徒奪取兵權:“不是慶本人投降,這還算好。只是一個部將帶頭投降,就算他控制住建昌也不會十分穩固,慶治軍多年,在軍中怎麼會沒有一點威信?好像慶沒有馬上被害,說不定現在還在建昌城裡,你們覺得這說明什麼?”
大家七八舌地商議了起來,在周開荒看來這本不是什麼好事:“說明狄賊本不怕他,若是擔心慶在軍中還有威信,怎麼會不害了慶?”
鄧名搖頭道:“這支軍隊是慶一手拉起來的,跟著慶已經十幾年了,你說慶在軍中沒有威信,這話你自己信嗎?”
周開荒歪著頭想了想,發現自己確實不信。
“所以這就說明狄三喜本不敢殺他,”鄧名給大家分析道:“說明建昌忠於慶的士兵還很多,狄三喜靠威脅慶的命來脅迫全軍,讓忠於慶的兵投鼠忌,我們只要進去抓住狄三喜,然後他把慶放出來就行了。我們不是二十人對三千人,我們只要對付狄三喜和他的衛兵就夠了。”
衛士們都覺得鄧名說的有道理,剛剛消沉下去的士氣一下子又高漲起來,畢竟大家這麼辛苦纔來到這裡,誰都不甘心在距離建昌如此近的距離上眼看著前功盡棄。
“事不宜遲,我們今晚在這裡休息,明天一早就出發,免得走了消息。”鄧名下令把瀘沽的衛兵先關起來,但不要傷害了他們命,接著就把剃刀拿了出來:“大家今晚把辮子頭髮剃了吧,明天就說我們是從重慶來的,奉了川陝總督李國英的命令,建昌離保寧那麼遠,狄三喜肯定不會和李國英聯繫,他不清我們底細。”
雖然知道必須如此,但看著鄧名手裡的剃刀,衛士們一個個還是神複雜,鄧名微笑著問道:“諸君爲國連腦袋都不要了,還在乎一時沒有頭髮嗎?”
“在乎!”周開荒大聲答道,不過他也不再猶豫:“這帳等到了建昌要好好和狄賊算一算。”
“明天鄧先生打算怎麼說?”大家開始剃頭的時候,李星漢問道:“我們該怎麼和狄賊解釋我們會突然來建昌。”
“我們什麼也不說,就讓狄三喜自己去猜吧。”鄧名據自己被誤認爲宗室的經驗,要取信於人的關鍵不是自己說的多麼真,而是不讓人看出明顯的破綻。鄧名總結正因爲自己堅決不承認是宗室,沒有必要說清出世細節,反倒讓別人不會一下子發現自己真的不是宗室:“狄三喜可能會猜吳三桂通知了李國英。”
“這麼快麼?”李星漢還是有些缺乏信心。
“或許是飛鴿傳書。”鄧名笑道。
“昆明和保寧之間有飛鴿傳書麼?”不衛士都出聲詢問,周開荒也跟著質疑:“就算有,爲什麼吳三桂會這麼著急地通知李國英這件事?”
“這就是狄三喜的要考慮的事,”鄧名哈哈笑起來:“我又不會說是飛鴿傳書,說了他就會和你們一樣開始懷疑,我只說我是奉命從重慶而來就夠了,讓狄三喜自己去琢磨吳三桂如何和爲何要通知李國英吧。”
“那我們是什麼時候接到命令的呢。”
“他應該沒有機會問這個問題。”鄧名冷笑了一聲。
……
建昌縣衙,一個衛兵跑進來向狄三喜報告有一隊清兵抵達城下,爲首的人是個保寧千總,自稱從重慶而來,與他一起來的還有十九個隨從,都是一清軍制服,看上去這隊人至一人雙馬。
“李國……總督這麼急忙地派人來建昌做什麼?”狄三喜一下子懵了,李國英給他的回信上本沒提到過這件事:“他們都說什麼了?”
“他們什麼也不說,說要見了您再說。”傳令兵答道:“那個千總把腰牌給卑職看了下。”
“腰牌呢。”狄三喜問道。
“收回去了,卑職也不認識啊。”傳令兵訴苦道:“爲此還被那千總罵了一頓,說我看不懂還要看是不是皮了。”
狄三喜聽的心裡有氣,不過現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李國英的回信雖然客氣,但下面的清兵在他們這些投降者面前肯定會趾高氣揚,狄三喜想通了這點就把自己的怒氣了下去:“帶他們來見我。”
不一會兒,這隊清兵就來到建昌縣衙,進城一路上這隊清兵耀武揚威,下都翹到了天上,現在城的軍隊還沒有剃頭,戰兵們也還穿著明軍軍裝,看到這隊清兵後都站到路邊,默默地看著他們。
“你就是狄三喜嗎?”鄧名大步走進縣衙,一臉的驕橫:“川陝總督命建昌所有兵馬立刻啓程去重慶,還要把全部的糧食都帶去。”
按理說對方應該自報家門然後上來行禮,說到底對方只是一個小小千總,狄三喜卻是將軍,見對方一點禮數都沒有,狄三喜剛剛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又騰起來了,縣衙裡他的衛士們也人人面怒容,不人都發出冷哼聲。
鄧名揚著下,用蔑視的目掃視這發出聲音的縣衙衛兵,直到把每一個得垂下目後才又重新打量狄三喜:“你的這些衛兵,可是想對我不利嗎?”
狄三喜又驚又怒,他從來沒有想到對方竟然能無禮到這種程度,不過看對方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狄三喜生生嚥下這口惡氣,客氣地問道:“貴使如何稱呼?”
“我就是李名。”鄧名大大咧咧地說道,隨機反問道:“現在你知道川陝總督爲什麼讓我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