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原來是慶王你要投降啊。”鄧名覺怒火一下子衝到了頭頂。
對面臉上也出怒容:“你是哪裡來的頭小子,竟敢對本王無禮?”
“你果然就是慶王!”鄧名冷笑一聲:“我奉文督師之命,千里迢迢從奉節趕來。”
“你們是督師派來的人?”聽到這裡馮雙禮臉上的怒氣變了驚訝,他上下打量著這些著清軍軍服的士兵:“那你們怎麼穿這樣?”
“只因慶王您給督師去信求援,所以我們奉命而來,結果到了建昌城下卻聽說這狄三喜要叛變投敵,還綁了慶王您。”鄧名答道:“所以我們喬裝打扮冒死進城來搭救王爺您,卻是沒想到啊,原來是王爺你要叛變。”
聽鄧名說完後,馮雙禮臉上已經全是慚愧之,他不顧爲郡王之尊,雙手抱拳向鄧名行禮道:“壯士何人?”
“無名小卒罷了。”鄧名搖搖頭,已經是心灰意冷。
“你這老賊!”李星漢知道今日之事已經無法善罷,他咬牙切齒地就要提刀上前:“背主忘恩!”
“王爺沒有投降。”一直沒能出聲的狄三喜這次說話總算沒有被打斷,他見李星漢一臉殺氣地向馮雙禮走過去,立刻用含混不清的聲音辯解道:“王爺決心殉國,但是不忍心讓我們幾千手下陪他一起死,就讓我帶領大夥兒投降,吳三桂來的命令上,也要我們把王爺押解去昆明,等待秋後斬的。”
鄧名回頭冷冷地看著狄三喜:“沒看出你還真忠心,這個時候還想讓我們放慶王一條生路。”
“我說的話句句是實,如有虛假天打雷劈。”狄三喜毫不畏懼地與鄧名對視。
“你馬上就首級不保了,不用等老天來收你了。”李星漢回過頭,惡狠狠地對狄三喜說道,既然馮雙禮參與到投降一事中,那麼這次行就是徹底失敗了,他現在琢磨著要把這幫罪魁禍首全殺了,然後拼死一戰看能不能保著鄧名殺出城去。
“且慢。”鄧名攔住了李星漢,回頭看著馮雙禮:“王爺,如果建昌投降了,那雲南的兵將士就徹底陷了絕境,難道王爺一點也不在乎他們的死活麼?難道還在雲南的那些人裡,沒有王爺您的親朋故舊麼?”
馮雙禮垂下頭,一言不發。
鄧名看著滿面愧但是默不作聲的馮雙禮,嘆氣道:“容我猜一下,王爺覺得與其擔心雲南那些將士的死活,不如先爲自己手下謀條活路;可是王爺覺得這樣可能會沒臉見那些將士於地下,所以王爺自己不降,卻把這件事給手下去辦。王爺多半是想,等吳三桂把您死了,您也就可以去地下和那些殉國者坦然相見了,自己的手下還都有了條活路,可以算是兩全其。”
鄧名後的衛士們一起盯著馮雙禮看,有人了聲:“和這種骨頭多說何益?先生,手吧。”
“不必了。”鄧名擺擺手,沒有繼續挖苦馮雙禮:“看來慶王不再需要文督師的援助了,既然如此我便回奉節向督師覆命吧,還請慶王、”鄧名回頭又看了看狄三喜:“還有狄將軍送我們一程。”
趁著事剛剛鬧起來還沒完全傳播開,鄧名押著狄三喜和馮雙禮就急速離開縣衙,直奔城門而去。心中有愧的馮雙禮也盡力配合,讓鄧名一行暢通無阻地離開建昌,下令部下不許跟蹤尾隨。
帶著馮雙禮和狄三喜離開建昌北上了一段,確認背後沒有追兵後,鄧名停住腳步,讓手下給人質鬆綁。
“放他們回去投降嗎?”李星漢問道,眼睛裡依舊滿是殺氣。
“剛纔出城時我答應過不傷害慶和狄將軍的命,我得言而有信。”鄧名讓手下把兩人還有其他幾個俘虜的鞋子都去掉,讓他們赤腳步行回建昌,這樣他們的行進速度就不會快,就算賊心不死也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才能回到軍中。
“建昌還有四萬民夫,還有積蓄的糧食,這些都是朝廷所有,有了建昌、這些糧食和人力,很多此時還在雲南戰的將士就還有一條生路。”在讓他們離開前,鄧名進行了最後一次勸說:“事到如今我只能懇求王爺和狄將軍,趁著吳三桂派的兵還沒到建昌,再好好想一想,是不是真要把那麼多兵都死地。”
“天子都棄國了。”狄三喜低聲說道。
“這就是我今天爲什麼放過狄將軍的原因,”鄧名答道:“我只請求你們在吳三桂派兵到建昌到之前,再認真想一想,不要急著投降。”
馮雙禮言又止,沒有答應而是再次問道:“老夫敢問壯士尊姓大名。”
“我是鄧名。”
見對面的幾個人臉上都出異,鄧名點點頭:“看來你們聽說過我。”
“原來是……”馮雙禮對川西的事也有所耳聞,他遲疑著試探道:“殿下?”
“王爺我鄧名便可。”鄧名再次請求道:“在吳三桂派的兵到之前,王爺再好好考慮下吧。”
既然對方是鄧名,那馮雙禮立刻就明白爲何文安之會覺得這二十人趕到建昌就能幫助自己穩定軍心,他鄭重其事地說道:“殿下英武過人,真令老夫不敢仰視。”
這次鄧名沒有糾正他的稱呼,而是第四次提到剛纔的要求:“那我剛纔說的事?”
“殿下金玉良言……”馮雙禮話說了一半突然又打住,沒有一衝答應下來,而是保證道:“老夫不敢要求殿下跟著回建昌,不過殿下說的話,老夫回城後一定會和部下們仔細商議。”
“如此多謝慶王了。”
目送著馮雙禮一行走遠的背影,周開荒問道:“鄧先生覺得他們會再抵抗下去嗎?”
“不會,馮雙禮已經是心灰意冷,就想著怎麼保住手下的命了,他現在好像還有一死的決心,不過等他真到了韃子那裡呆些日子,我懷疑他連這份死志都能磨平了。”鄧名冷冷地答道。
“那先生剛纔苦勸他那麼半天干什麼?”見鄧名回答的如此斬釘截鐵,周開荒頗有些不解。
“因爲他還在搖擺不定,就連那個狄三喜也是心中有愧,他們回去肯定會和部下談論此事,我讓他們明白投降會害死雲南衆多的兵將士,這兩個人心裡還念著點舊,加上今天的愧,或許能讓他們在吳三桂的兵到之前不主剃髮投降吧。”鄧名答道,接著又補充道:“但等吳三桂的兵一到,他們肯定不敢毀約,不然吳三桂暴怒他們自己的生路就斷了。”
衛士們聽了都覺得鄧名多此一舉,既然明知建昌那邊不敢毀約,那就算他們再愧又有什麼用?
已經看不見馮雙禮他們的影了,鄧名一揮馬鞭,指著西南:“我們往這裡去。”
“我們還是要防備馮雙禮反悔來追擊我們嗎?”見鄧名指的不是歸路,就有人問道。
“建昌不會來追我們,就是追也追不上,不過我們先不著急回家,剛纔不是聽說吳三桂從東川派來八百兵麼?”鄧名答道:“我們去找他們。”
一陣沉默後,又是周開荒帶頭問道:“我們要去伏擊他們麼?”
“是啊,剛纔聽說他們這兩天就要到建昌,如果沒攔住他們我們就晚回奉節兩天好了,也晚把壞消息帶給督師兩天。若是找到了,就打著馮雙禮的旗號把這八百兵打了,你們說吳三桂會不會以爲是馮雙禮在詐他?”鄧名問道。
“對面有八百人啊。”周開荒提醒道,之前襲建昌的計劃之所以能得到大家贊同,那是因爲大家都覺得只要救出馮雙禮就萬事大吉,不需要和百上千的敵人作戰。
“出其不意、攻其無備,”鄧名口氣從容,似乎這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計劃:“剛纔你們都聽見了吧,狄三喜把慶王的金印都送去吳三桂哪裡了,吳三桂哪裡還會提防有詐?哪裡有人會用朝廷的王印來詐幾百個兵的?而且若不是吳三桂派人來他連詐這幾百個人機會都沒有。這隊兵也肯定沒有什麼防備,其中還會有些搬運的夫子吧,真正有戰鬥力的肯定不過半,再說我們還有突然襲擊的優勢。”
衆人都沒有說話,鄧名看到還有人在搖頭、一臉無奈的表,就笑道:“我們之所以來建昌,就是要確保川西、也爲雲南兵爭取一條活路,因爲脣亡齒寒,因爲形勢險惡不得不殊死一搏。所謂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我們已經吃了這麼多苦,冒了這麼大的險,要是現在放棄了,那以前的辛苦,冒過的風險不都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