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奇瑜要想反駁別人潑過來的黑水,就得對皇上承認說車廂峽純屬胡扯,承認他本無法讓流寇放下武。可他能嗎?既然不能,其他人有樣學樣,凡是辦事不力的人都說他那裡的流寇也是陳奇瑜放出來的,可不是全部的大寇都在車廂峽裡了嘛。你看,要是用這個假定,那整件事就沒有毫古怪之,對不對?”吳三桂笑咪咪地問道:“兵、流寇十幾萬大軍激戰兩個月,這麼大的一場戰鬥連戰場都找不到,但爲什麼卻沒有人對崇禎天子說一聲?因爲參與的人都需要有這一仗,所以大家都說有。說不定過上幾百年,還會有人在奇怪爲何找不到這個地方呢。”
夏國相此時已經反應過來:“永曆天子自願呆在緬甸不回來這件事,就和陳奇瑜的車廂峽一樣。對所有的人都有利,所以大家都不願意有人把這件事挑破,說永曆其實很想回來,而且還打發沐天波回國搬救兵。就好像如果有人對崇禎天子說什麼車廂峽大戰是假的,那大家都會全不舒服。”
吳三桂笑道:“正是如此!沐天波一肚子怨氣,本王要好好款待他,讓他把李定國不管皇上,楊在陷害皇上,而鄧名是這一切的主使都寫下來。同時本王就大張旗鼓地反正,宣佈將率領大軍走雲南這條路去勤王,要求晉王借路給我,提供糧草給我。”
吳三桂一個兵也不會派進雲南的領地,也不指李定國能同意和他聯合勤王,但是李定國卻沒法公開反對吳三桂的計劃。而吳三桂會發一浪高過一浪的宣傳攻勢,說永曆在緬甸到了巨大的辱,只要李定國點頭,那反正的吳三桂願意討賊報效。四川和雲南當然可以置若罔聞,不過這種行爲對李定國和鄧名的聲譽依舊會是嚴重的打擊。只要吳三桂口號喊得夠響亮,喊得時間夠長,天下總會有人開始相信吳三桂是真心實意的,而李定國本質上還是個流寇,不但自己不管給他封王的永曆,還要阻止吳三桂去救援。
“本王雖然反正了,但沒有主攻擊過任何諸侯,只是表示願意在晉王的指揮下去勤王,甚至願意把一部分勤王軍給晉王指揮,如果晉王去營救天子,那我甚至還可以提供一些糧草給他。這樣四川總找不到理由來打本王吧?各省的督都會看著,懷疑四川是要趁機斬盡殺絕。”再說吳三桂還有十萬大軍在手,他覺得只要嚴防死守,四川和雲南一時也奈何不了他,而且要是讓天下人看到吳三桂反正後剛要去勤王,就被四川和雲南聯手打了,那又會作何想?雖然對諸侯們來說,皇上就是那麼回事,但對百姓來說還是有一定號召力的。要不是畏懼永曆對縉紳和普通百姓的號召力,四川院會也不會反對他回國。
“如果川軍敢攻擊王上,那多半會坐實了鄧名、李定國要聯手篡逆的事。誰敢替海外的皇上說一句公道話,鄧名和李定國就要打誰。那時王上還可以把沐天波的話公開出去……就算四川現在強勢,想來也不敢把鄧名這樣放在火上烤的。”
“本王不停地喊勤王,明軍那邊沒有一個人喜歡聽。他們肯定希本王早日消停下來,他們會來收買本王,讓本王說本沒有這麼回事,永曆天子其實不願意回國,沐天波也沒有來找本王求援,”吳三桂蠻有把握地答道:“而本王非常願意被收買。”
“王上打算要什麼?”
“本王不想要湖南了,本王只要四川承認本王是鄧相的人,要四川幫忙說服張長庚多給本王一些糧草就可以。只要同意本王討伐廣東,那本王就把貴州奉獻給鄧相,反正李定國也不要。本王願意替鄧相南征北戰,打下的地盤都奉獻給鄧相,絕不和其他諸侯一樣漫天要價。”吳三桂覺得他的條件鄧名也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若是鄧相點頭,把關外原本屬於韃虜的東北封給本王也可以,中原本王不要寸土的封地,凡是鄧相不好意思親自手去幹的事,本王都可以替他做了。”
……
在吳三桂苦思如何混帝國陣營的時候,任堂順流而下抵達崇明,拜見大明兵部尚書張煌言。此行任堂是作爲院會的特使而來,迎接張煌言離開崇明,前往四川出任帝國最高提刑。而這點也得到了文安之的支持——老督師基本不管事了,不過這次也點頭了。隨著最高提刑的重要與日俱增,賀道寧終於放棄了辭去提刑的職務找個行政職務的念頭。而院會覺得賀道寧的權利太大了,急需有個人來平衡一下,所以就開始辯論,尋找第二個合適人選,而浙系對此是志在必得。
浙系在帝國軍隊中影響力很大,因爲鄧名最初的軍隊幾乎都是由浙軍改編而來的,不過浙系在行政方面就差得多了。劉晉戈、袁象都是闖營一系,而鞏焴留下的四川巡衙門的幕僚、屬們,不用說也是屬於闖營這個山頭的;青城派則是院會中的最大勢力,擁有衆多富商支持,就連熊蘭、秦修採、樸煩這夥人也和青城派結盟,張口閉口就是“咱們老川人”怎麼怎麼樣。
再看看最後向帝國系靠攏的西營晉系,現在都有李嗣業出任建昌知府了,這不由得浙江人不著急。如果院會還是不同意把浙東納系,讓張煌言走馬上任的話,那都有人建議任堂辭去軍職投政界了。幸好院會沒有像以往那麼固執,而是認爲合併浙東的時機已經了。
“在鄧提督定的規矩中,最高提刑的權利實在是大無邊啊。”張煌言曾經很認真地研究過四川的法典,因爲後者暗示過他,覺得張煌言很適合這個職務。而越研究,張煌言就越是發現帝國系中最高提刑幾乎沒有任何制約:終制,而且擁有對憲法的解釋權。
“確實如此,提督一向喜歡分權,各種事都由表決來決定,但只有最高提刑例外。提督設想將來把最高提刑擴充到最五個人、最多九個人,也要對判決進行表決。不過,僅僅九個人的意見就能宣佈院會的決議非法……就是提督本人都要無條件地服從院會的決議。”任堂對此也有些不解。
“鄧提督不願意獨斷專行,因爲他認爲這樣效率很低,只有博採衆長才能提高政府的效率。”對這個問題張煌言有他的理解:“鄧提督還認爲,獨斷專行唯一的長,就是不惜代價的能力強。”
張煌言記得鄧名多次提起過烈皇的事,爲了徵一兩銀子的賦稅,不惜死一戶十幾口人,用這麼多人命換取這麼的賦稅,當然效率很低,但皇帝就能夠不在乎這個代價。
“烈皇能夠不惜代價地徵稅,爲了復遼地,不惜讓上千萬地的百姓死於非命;號稱要去討伐殺人的韃虜,結果被兵殺害的百姓十倍於韃虜殺戮的遼民。鄧提督大概是對甲申的慘痛到刻骨銘心,故而才建立了院會這套制度——要是再發生那種況,皇上視人命如草芥,打算用幾千萬百姓的命爲代價去完他的志向時,就有院會能夠阻止他吧。”張煌言知道,在鄧名的軍隊裡依舊推行獨*裁製度,因爲對軍隊來說,不惜代價的能力要比效率更重要:“鄧提督也說過,提刑就是要主持正義,或許鄧提督認爲正義也不能完全用利弊來衡量,而是要不惜代價地去保護吧。”
……
多年以後,都提刑司。
今天鄧名來找的人並不是陳亞提刑,而是陳提刑的一個同僚。在等待那人到來的時候,鄧名就和陳亞閒聊起著最近的案子:“聽說皇后和太子的訴狀是由您負責?”
“是的。”陳亞點點頭。永曆皇帝幾次嘗試回國的努力都未果,而王皇后和太子所有爭取中國國籍的嘗試也都宣告失敗。負責此事的員對皇后和太子表示,這是院會的決議,明確指示不得給予皇上一家國籍。年初,皇后和太子改變了策略,不再去緬甸的使館大吵大鬧,而是委託國的訟師,一紙狀子把帝國政府告上了法庭,要求提刑司主持公道。
院會的決議是帝國議會在都做出的,所以訟師沒有去最高提刑司或是省提刑司,而是送到了都提刑司的衙門裡來,該卷宗分到了陳提刑的手中。看著鄧名一副言又止的模樣,陳亞笑著問道:“丞相可是好奇我會怎麼判嗎?”
“是的,非常好奇。”鄧名點點頭:“不知道合適不合適問。”
“告訴丞相無妨,因爲這個案子實在是太簡單了,任何一個提刑只要掃一眼,就會得出和我完全相同的看法——皇后和太子指出,其他所有太祖皇帝的子孫都可以獲得中國國籍,只有皇上一家不行,這是對皇上的歧視;而且太子的子孫也不能獲得中國國籍,這毫無疑問是憲法嚴的株連;如果皇帝從其他宗室中挑選繼承人的話,院會還要求這個被選中人必須在三十天書面聲明放棄繼承權,或者是放棄中國國籍;逾期不聲明的話,院會的決議就會自責政府把該人改爲無國籍人士,職業標註爲皇儲——這更是沒有任何法律依據,憲法可沒有給院會強制剝奪別人繼承權或是國籍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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