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凱和趙紅霞吵架的時候,陸錚正在縣委書記裘大和的辦公室“聆聽聖訓”。
裘大和正是知天命之年,材魁梧,聲若洪鐘,人霸道,長得也霸道,禿腦瓢,好像土匪一般。他很是勉勵了幾句陸錚,要陸錚“安心工作,把廣寧公安系統建設爲爲廣寧改革開放保駕護航的橋頭堡”等等。
最後又笑呵呵的道:“陸錚啊,個人問題解決了沒有?”他對陸錚的稱呼,由“小陸”變了“陸錚”,印證著陸錚在廣寧政治生活中地位的提高。
縣局局長的位子不同其他縣直部門可以由他說撤就撤,尤其是,聽市局裡的朋友說,陸錚是由省廳領導直接點名的。這也難怪,聽說好似褚長寫的調查報告中,爲陸錚說盡了好話,不但五一六連環殺人案、南營滅門案、擊斃張自力全了陸錚一人之功,便是這一年來高志凱辦的很多案子,都了陸錚領導下的碩果,也難怪省廳領導欽點破格提拔陸錚。
最近陸錚辦的案子都瞧在裘大和眼裡,這個年青人委實是公安戰線的一把尖刀,用的好的話,便是一大助力。尤其是,陸錚和馬衛國、章慶明沒有毫瓜葛,對於他的任命,裘大和也就樂見其。
見陸錚搖頭,裘大和笑道:“是啊,你還年輕,不急!”說起陸錚的個人問題,裘大和倒是有個合適的人選,但想了想,還是沒說,這年青人雖然最近好像變得沉穩了,但聽說以前是有名的槓頭,直接拒絕自己的話大家都下不了臺。
又嘮了幾句閒嗑兒,裘大和接電話的工夫,陸錚起告辭。
陸錚知道,裘大和看似獷,其實明著呢,不然縣長的位子也不會這麼難產,一直由他兼著。
現在的自己,還於他的觀察期,他肯定要好好看看自己這個人,琢磨自己這個人。機關單位,無非就是琢磨人,把人琢磨明白了,用明白了,便往往事半功倍。
出了裘大和辦公室,下到二樓時,陸錚想了想,便走向了劉保軍的辦公室,輕輕敲門。
隨著一聲“進”,陸錚推門走了進去,劉保軍,正坐在辦公桌後批閱文件。
“來,錚子,坐。”劉保軍還是一貫的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而且稱呼,更親近了一層。
說了幾句閒話後,劉保軍看了看錶,笑道:“快下班了,我請客,給你慶賀慶賀?”
陸錚笑道:“今天得回去,小虎等著我呢,改天吧。”
劉保軍微笑點頭。
陸錚知道,劉保軍雖然一句話都沒提,但肯定在琢磨自己,到底是什麼路數,怎麼就突然冒出來截了他們的胡。
這得謝褚長吧。
陸錚思緒不飄到了半個月前,當時褚長無意中提到,他老家連續發生的兒失蹤案,他的外甥也是害者,到現在還生不見人死不見。
陸錚卻是知道這件轟一時案子的來龍去脈,實則就是拐賣兒販賣,但因爲種種差錯,案犯被宣揚神乎其神的拍花黨、殘忍兇狠的食人族等等,要兩個多月後才能破案。
於是陸錚便晦的提供了一點思路,令褚長大啓發,給他老家所在公安機關打電話過去沒兩天,案子便告破,至此,褚長對陸錚佩服的五投地。
陸錚琢磨,也許,這就是褚長回省廳爲自己說盡好話的原因吧,甚至,勝過了劉保軍送給褚長的那塊古玉。
那塊古玉,褚長臨走時本想陸錚還給劉保軍,但陸錚,自不能答應。如果是馬衛國,那還算是褚長送給自己的一份大禮,不但有了拿馬衛國的把柄,還令對方不清自己底細,但對方是劉保軍,自己和他關係特殊,還是裝作不知道這件事爲好。
想來過幾天,褚長會想別的辦法將古玉還給劉保軍。
胡思想著,陸錚下樓,剛剛走出樓口,一輛綠吉普停在了陸錚邊。
車門打開,跳下來一個矮墩胖的小青年,諂笑著,點頭哈腰的,“陸局,我接您來了。”
陸錚認得這輛綠吉普,局裡的配車,實際上,了章局的專車。
雖然今天經袁書記電話口頭傳達,他爲新任局長已經板上釘釘,但他自不會急急的便去章慶明專車的待遇,而是和劉保軍一起騎自行車來的縣委大院。
他不急,卻自然有人急著來結這位改朝換代後的大局長。來接陸錚的小胖子焦磊,縣局行政科司機班的司機。
在陸錚剛剛來廣寧時,縣局設機構爲:刑警隊、治安、政保、預審、保、警衛、書、信訪、行政拘留所、政工辦公室、看守所等等。
到今年年初,據縣編委廣編[1984]2號文件批覆,縣局原設各改科,書和政工辦公室分設爲辦公室、行政科,同時增設政研室。
如此局辦便基本承接了書的職能,行政科則變爲全局的大管家,爲全局提供後勤保障,分爲炊事班、通訊班、司機班和會計室。
小胖子焦磊便是司機班的司機,年紀不大,二十多歲,卻是十七歲接班進縣局工作的老油條了。
只不過雖然只是司機班的司機,但同樣論資排輩,以前怎麼也不到他給大局長開車。現今縣局變幻大王旗,焦磊敏銳的意識到,他的機會來了,以前給章局開車的老張,便是想繼續給新任的陸局長開車,陸局長也不會用。
所以焦磊今天便去跟老張要了車鑰匙,第一時間拿了車,來縣委大院等陸錚。
陸錚沒有多猶豫,點點頭,便上車坐了副駕駛位,現在基層配車多是吉普,領導位不在後座,坐副駕駛更舒服些。
焦磊顛顛幫陸錚關了車門,又小跑著上車,打火啓,作頻率很快,他知道機會就這麼一次,自然要好好表現。
“局長,我先送您回家,回頭再給您把自行車接回去。”焦磊瞥著陸錚臉,小心翼翼的說。
陸錚嗯了一聲。
綠吉普穿過大街小巷,很快就來到了縣城南郊的城鄉結合部。
拐進一條土路後,便是明顯的農村氣象了。平房都是坐北朝南,後牆上刷著白石灰標語和宣傳畫,宣傳畫惟妙惟肖:一個滿臉自豪的青年農民,脖子上騎著一個小男孩,左右手臂上分別掛著兩個稍微大些的娃;第二幅中,青年農民變了彎腰駝背的老漢,長大的兒子騎在他的背上,四個娃沉重的吊在他的無力的雙臂上。下面的白灰文字是“計劃生育是一個基本國策,多生生是可恥的違法行爲!”
計劃生育工作,正在轟轟烈烈展開,有時去農村抓婦做結紮,也不得不出各派出所的警力。
土路兩旁的莊戶人家,幾乎家家門前都有柴禾垛,院牆有用青磚圈起的高宅大院,也有用黍梗紮的簡陋籬笆,鮮明的對比,便是先富和後富的雛形。
焦磊小聲的說:“陸局的居住環境艱苦了些,還好,局裡的家屬樓馬上就竣工了。”說完不後悔,恨不得自己一耳,多這個幹嘛?怎麼著這也不是自己該跟領導嘮的嗑兒。自己話裡的意思,倒好像陸局早就定了分房名額一般。
陸錚沒有吱聲,只是點起了一菸。
焦磊心裡更是涼了半截,完了,看來給陸局開車的希算是泡湯了。
很快,吉普在一個青磚院牆綠鐵門的院子前停下,一些孩和村民都遠遠的看著。這年頭,汽車進村還是很稀罕的,不過這個村落趙莊,是城鄉結合部,屬城關鎮,加之廣寧經濟發展很快,所以村民倒都多多見過世面,沒有出現一羣人圍上來看熱鬧的形。
焦磊早就同杜小虎打聽好了陸局的住,甚至還送杜小虎回家確認了一趟,所以認門倒是極準。
雨後初晴,村落東方,天邊映出七彩虹,奐。
院子裡,杜小虎把鐵爐子搬了出來,正不知道在鼓搗什麼,擡頭看到進了院子的陸錚,便笑道:“錚子哥,串我不知道怎麼弄,吃烤吧。”
陸錚笑了笑,說:“行,今天奢侈一回。”
焦磊好奇的看了幾眼,也不敢多問,又趕忙打火起車,去縣委大院取陸局的自行車。
油下了鍋,香氣四溢,杜小虎又把一片片切好的豬片在鍋裡,小心的翻弄。
鐵爐旁杜小虎也擺好了桌子,陸錚坐到桌旁馬紮上,看著桌上滿滿的兩大盤豬片,陸錚就笑:“你不是一向勤儉持家嗎?咋了,以後日子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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