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下，碼頭邊。

邊學道手拿酒瓶對海低語時，有人朝碼頭走來。

來者一共三人，其中一人坐在椅上，一頭白髮十分醒目。

穆龍視力很好，遠遠認出椅上的人去年在胡溪葬禮上見過，於是拉住想要下車的唐水說：“不用下去。”

唐水問：“認識？”

穆龍點頭。

這時三人走近，視力差一些的唐水也認出了椅上的人——林向華！

松江大地產老總，胡溪在松江時的盟友，江湖傳言中跟邊學道有“殺子之仇”的林向華。

爲有道集團安保主管，唐水一直安排人重點“關注”著林向華。

大約一年前，林向華突然宣佈把公司給外甥張材打理，他本人斷絕一切社會關係，深居簡出，徹底淡出松江商界。

即便淡出，唐水也能認出林向華，只不過他沒想到林向華會坐椅。

碼頭上。

看見聞聲轉過的邊學道，林向華同樣很意外，他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邊學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有道集團正於擴張關鍵期，按說老總不該這麼閒。

轉看見坐在椅上，上放著一束白的林向華，邊學道沒表現出太多意外，他拿著酒瓶，向前走了幾步，看著林向華說：“你來了。”

林向華點頭：“我來了。”

一年前在胡溪葬禮上，兩人已經仇怨俱泯，時隔一年在這個特殊的地方再次見面，兩人心裡都生出惺惺相惜之，所以隨手把酒瓶到推椅的中年男人手裡，邊學道揮手說：“我跟林總說說話。”

跟林向華一起來的兩人什麼都沒說，聽話地走開了，在松江混的人，就沒有認不出邊學道的。

推著椅走到碼頭邊，邊學道迎風而立，林向華海默然。

過了差不多10分鐘，林向華拿起上的白，揮臂扔進海里。

盯著海面上隨波浮沉的花束看了一會兒，邊學道扭頭問林向華：“你的怎麼了？”

看著海面，林向華說：“脊椎迫神經。”

“找好醫院了嗎？”

“找了好多家，都說迫的位置不太好理。”

停頓了一下，林向華接著說：“如果我不在了，你來的話，請幫我帶束花。”

靜了幾秒，邊學道沉聲說：“好！”

林向華走了。

走之前，推椅的中年男人掏出名片，恭敬地遞向邊學道：“邊總，張材，請多關照。”

看了仍舊癡癡著海面的林向華一眼，邊學道接過名片，打量兩眼，看著張材說：“今天沒帶助理，林總那兒有我電話，有事可以打給我，也可以找丁總。”

丁總！

有道集團只有一個丁總，那就是名聲在外的常務副總裁丁克棟。之所以名聲在外，因爲四山大潼鎮的樓正是丁克棟親自主持拆的。

邊學道原本已經想走了，結果被林向華這麼一打岔，他坐回長椅上，腦子裡翻來覆去都是剛纔林向華那句“如果我不在了”。

讓保鏢又送了一瓶酒過來，邊學道繼續對海獨飲。

他喝的很慢，不知不覺天邊金烏西墜，暮漸籠。

就在唐水忍不住想要上前勸邊學道回酒店時，一輛黑的邁赫62s朝碼頭駛來。

車穩穩停下，看見從車裡走出來的人，唐水愣住了，穆龍也愣住了。

是祝德貞！！

唐水發愣，是因爲祝德貞今天雖然一黑，但裝扮給人的覺十分人，非常驚豔。

穆龍發愣，則是因爲祝德貞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去年胡溪海葬時唐水不在場，他想當然地以爲祝德貞跟剛纔的林向華一樣，都是來懷念故友的。

可是穆龍知道，去年送別胡溪時祝德貞不在，甚至本都不該知道這個碼頭。

而祝德貞之所以知道這個碼頭的位置，是穆龍告訴的。

現在祝德貞這樣前來，說是偶遇鬼都不信，幾乎等於告訴邊學道，他邊有鬼。

一向冷靜的穆龍額頭瞬間就見汗了。

他知道自己這個老闆既重重義，也心狠手辣，今天祝德貞這樣魯莽行事，等於把他半個子推進了鬼門關。

祝德貞和邊學道共度春宵那一晚唐水就在樓下，他知道兩人的關係，所以示意護衛們原地待命。

穆龍則在心裡快速思考之法，可惜他把去年在場的人想了個遍，也想不出誰能替他“泄”。

祝清源雖然也是祝家人，雖然他有跟祝德貞說這個碼頭的份，可問題是祝德貞跟胡溪沒集也沒啊！

思來想去，穆龍生出了馬上離開的衝。

最終，理智讓穆龍忍著不行，因爲在他印象裡祝德貞不是一個不知輕重的莽撞人。另一方面，萬一祝德貞有合理的解釋，而他又跑了，等於把祝家給賣了，那樣一來，不僅邊學道會追殺他，祝二爺也會追殺他，甚至比邊學道更想殺他。

穆龍那邊心裡波濤洶涌，邊學道這邊毫不知，直到祝德貞走到長椅前優雅地坐下，空腹喝了半下午酒的他才發現旁多了一個人。

看著眼疑的邊學道，祝德貞翹著角說：“好巧！”

轉頭朝左右看了看，邊學道微微瞇起眼睛。

祝德貞見了，指著邊學道手裡的酒瓶說：“能給我喝一口嗎？”

邊學道把酒瓶遞了過去。

接過酒瓶，祝德貞看都沒看牌子仰頭就喝了一大口，然後拿著酒瓶問邊學道：“你在這裡坐了多久了？”

邊學道不答。

仰頭又喝了一大口，祝德貞看著海面說：“能跟我說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在你眼裡。”

在你眼裡……

聽到這四個字，邊學道莫名想起胡溪去世前說過的那句“我以爲我在你眼裡就是一個沒教養的不太正經的花癡”。

胡溪說對了嗎？

好像還真差不多。

一年多前，胡溪在邊學道心裡跟“好人”這個定義是完全絕緣的。可是所有那些不好的、負面的印象，全都隨著一個指甲油瓶沉於大海，餘下記憶裡難以忘懷的點點滴滴，提醒邊學道，世上的人，緣分一到，一別無期。

“嗯？”

連問兩句邊學道都不答話，祝德貞微微揚起眉。

胡溪也揚眉，所以看到這個表後，邊學道開口說：“是一個沒教養的不太正經的花癡。”

“什麼？”

“是一個沒教養的不太正經的花癡。”

祝德貞忽然笑了起來，把酒瓶還給邊學道，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原來……你喜歡……不正經的花癡。”

邊學道舉瓶喝了一口酒，不說話。

祝德貞忽然探，把湊到邊學道耳旁，說：“我到今天才真正看清你，一個可憐的男人。”

邊學道依舊不說話，不過他也沒躲開。

男人人之間就是這樣，一旦發生過最親的接，便沒有那麼多顧忌了，就像現在，邊學道跟祝德貞對喝同一瓶酒，兩人都很自然不覺得彆扭。

脣離邊學道的耳朵又近了一些，祝德貞說：“你可憐……因爲你跟很多男人一樣，擁有時不知道珍惜，失去了又心心念念。”

“還有，你邊那麼多紅，卻沒有一個知己……”

邊學道想要反駁，祝德貞在他耳朵上輕輕親了一口，繼續說：“不用反駁，你的舉已經說明你神上的知己在這片海里，有些話，你肯定只跟一個人說過。”

臥槽！完全正確！

不算祝海山那個同類，有些話邊學道確實只跟胡溪一個人說過，當然，如果那種形態還算是胡溪的話。

扭頭跟祝德貞四目相對，聞著悉的人香氣，邊學道問：“所以呢？”

“吻我！”祝德貞突然說。

邊學道睜著眼睛，紋不。

對視了幾秒，祝德貞嫣然一笑：“被我五叔嚇住了？你這樣，以後還能敢敢恨敢作敢當麼？”

見邊學道還是一不，祝德貞坐直，挽了一下頭髮說：“算了，我走了，你繼續在這裡緬懷錯過的人吧！對了，我喝酒了，不能開車，你借我一個人。”

嗯？

借人？

“借誰？”邊學道問。

“你的人，你說的算。”祝德貞目灼灼地說。

直直看著祝德貞的眼睛，幾秒鐘後，邊學道說：“穆龍？”

祝德貞聽了，站起說：“行，就他了。”

說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坐下來，再次湊到邊學道耳旁說：“別把告訴風，風會穿過整片海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