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呼慶說改什麼也改不來脾，我就是我，有什麼好改了。楊廣唯笑，說呼慶服誰啊，就服小叔你。

楊志遠笑了笑，楊呼慶這直來直往的格，不猥瑣，比許多員強多了。楊志遠笑，說怎麼今年不在重慶守著你那小媳婦了。楊呼慶笑，說想你們啦，平時回楊家坳也遇不上，只能趁過年的時候聚一聚了，今晚幾家人合到一塊，就在小叔家吃團年飯。楊志遠笑，看來你們早有準備好了。楊呼慶笑，說林覺楊雨霏、白宏偉李丹，還有好幾家子都在你家忙著呢。楊志遠笑，說這誰的主意，你的？楊呼慶笑，說家家都想讓你到自家吃飯去，小叔你又沒有分，怎麼辦，乾脆，都上你家來得了，小叔，等會咱可得好好喝幾兩。

楊呼慶不是幾盅，而是說幾兩，擺明就是要不醉不歸。楊志遠笑，說：“怎麼？你在外面還沒喝夠了。”

楊呼慶說外面喝酒，那是應酬，在楊家坳喝酒則是，外面的酒哪有咱楊家坳的藥酒有意思。楊志遠笑，說呼慶這話倒有幾分道理，好，等下敞開了喝。楊呼慶朝安茗一笑，說小嬸嬸，你沒意見吧。安茗笑，說都到家了，我能有什麼意見，醉了，我直接把你們扔地上。

那邊楊雨霏笑嘻嘻地迎了出來，說安茗姐，你把誰扔地上呢，小叔？你捨得？

安茗直笑，說：“到底是姐呢還是嬸，林覺呢？在哪？我把他扔楊家湖裡去。”

楊雨霏挽著安茗的手臂，笑，說：“你捨得，我可捨不得。”

安茗拍了楊雨霏一下：“不害臊。”

楊志遠這時看到母親和兒子從屋裡走了出來，楊志遠知道自己回家了，回到楊家坳的覺真好。

楊志遠是初四上北京的，楊呼慶一回來，楊家坳就更是熱鬧了，整天就找楊志遠喝酒，每次都喝醉醺醺的，第二天又生龍活虎地接著喝，楊呼慶的重慶老婆不得其解，說沒有你這麼喝的，何必。楊呼慶說男人間的事，你不懂，我喝，是因爲我樂意，我醉，是因爲我開心，你見我這麼連續醉過嗎？沒有吧，我是就喜歡和小叔一起喝酒的這種覺。醉在其次，重要的是醉的過程。

初三那天晚飯後，楊呼慶醉呵呵地由楊廣唯扶著回家睡覺去了，楊志遠打來一盆溫水，把張青請到椅子上坐下。楊志遠說：“娘，我有多久沒有給您洗腳了。”

張青笑，說：“我兒長大了，都市委書記了，不能再給娘洗腳了，讓人看見了不好！”

楊志遠搖頭，說：“市委書記怎麼了？看見了又能怎麼樣？給娘洗腳不丟人，當得再大，我楊志遠不還是您的兒子。”

楊舒凡在一旁說：“，要不我給您洗吧？”

安茗楊舒凡的頭，說：“舒凡，長大了，知道給洗腳了，但今天不，得你爸來。”

楊舒凡似懂非懂，他‘哦’了一聲，只看，不再說話。

楊志遠給張青掉鞋子和子，把腳放到水中泡，楊志遠說：“辛苦娘了。兒子現在長大了，這人一大啊，責任就大了，擔子就重了，一年到頭，在您的邊沒幾天，舒凡九歲了，都小學二年級了，可我和安茗本就沒帶幾天，全勞娘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他帶大。我知道娘這一輩子活得辛苦，爹去世得早，你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把我拉扯大，好不容易日子好過了，我又離開了楊家坳，沒在娘邊盡孝。不僅沒有盡孝，現在娘年紀大了，我還把舒凡放在楊家坳，讓娘勞心勞力，兒子心裡有愧。”

張青說：“兒啊，有舒凡這個小傢伙在我的邊，我的生活樂趣多了。你娘啊，這輩子苦過痛過，你爹剛去世的時候，我連死的心都有了，要不是因爲你，我都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現在你長大人了，你這些年做的事，娘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你在楊家坳，楊家人說你好，你到社港，社港人一提起你，就直豎大拇指，你到了會通，我在電視裡看到你倒在大堤上，娘這心裡啊，比誰都痛，都難過，但我就是忍著不給你打電話，我假裝不知道，就怕你知道了，你心裡不安難。後來，看到那麼多鄉親到醫院給你送花，我不難過了，我爲你高興，爲你自豪。做人做，能做到你這樣，不容易，能讓這麼多鄉親們自發地激你，就更不容易了，娘打心眼裡爲你高興。我們楊家人，祖祖輩輩，世世代代，講究的就是一個‘義’字，對國家講究忠義，對鄉親講究義，這十多年來，你雖然沒有在孃的邊，但你做的這一些，比在孃的邊更有意義，你讓楊家坳的楊家人有吃有穿，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亮亮堂堂；你讓你治下的老百姓不再缺食，你讓孩子們不再像你一樣因爲貧困而上不起學，你說作爲你的母親，我還有什麼比這更欣和滿足的。兒啊，我爲你驕傲，也爲你自豪。不是因爲你的做得有多大，而是你做人做得好。”

張青說：“還有，你和安茗這十年如一日，相敬如賓，恩恩，從不臉紅從不吵架，夫唱婦隨，娘啊，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你說，娘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你啊，就安安心心地做你想做的事，好好做，清白爲人，這就夠了。家裡啊，就不用你心了，一來，你娘還沒到老態龍鍾的地步；二來，咱楊家坳的人心齊著呢，有什麼事，吱一聲，馬上就有楊家後生來辦，何況我是你娘，我兒在楊家坳的威大著呢，你的好，鄉親們也都記著呢。做人，就該這樣。值當！”

楊志遠給張青輕著腳，母親老了，原本潔的皮，現在像一張折滿皺褶的紙。楊志遠地了聲：“娘！”

母子連心，張青知道兒子的心思，笑了笑，說：“兒大了，娘也就老了，自然規律，誰都沒法改變。”

張青楊志遠的頭：“看看，你都有白頭髮了，娘又如何不老。”

楊舒凡在一旁說：“，您的白頭髮更多。”

張青笑呵呵，說：“那是因爲更老。”

張青說：“我現在知足了，有個人人稱讚的好兒子，有個好兒媳，還有個聰明伶俐的小孫子。等我百年以後，見了你爹，我也可以讓他樂呵樂呵。”

楊志遠跪在張青的腳邊，沒有說話。

張青了楊志遠的頭，說：“傻孩子，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