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薛向讓李四爺找了個麻包袋，把大罐裝了，原來的布袋已經放不下的大罐。幾人出了李四爺家，來到北海公園。薛向幾人找了個長椅坐了，開始商量如何賣瓷罐的事兒，倒也沒人問瓷罐打哪兒來，這幫傢伙更關心的是能賣多錢，能買多。

薛向開了個頭，道：“哥兒幾個，這大罐兒是好東西，你們也知道了，這麼好的東西賣到委託所可就糟踐了，我看只有賣給懂行的私人，你們想想，誰認識有搞瓷收藏的。”

“三哥，現在正破四舊呢，這些個瓷瓶，鬧赤衛兵的時候不知道砸了多，現在哪還有人敢明目張膽的收這個，我看，這事兒難。”白面書生朱世軍發言了。

朱世軍說完，再沒人說話，也不知道他們是在苦思，還是就在那兒發呆。好一會兒，李紅軍突然拍了劉援朝大下，道：“我想起有個人喜歡這些個瓷、書畫的，而且丫還有錢，絕對出的起價。”

劉援朝對李紅軍拿自己大作他語出前驚人的道，表示不滿：“你丫還是省省吧，就你個大老，還認識舞文弄墨的朋友，你要是認識搞古董收藏的，我還認識研究甲骨文的呢。”

李紅軍得意洋洋地道：“你還別不信，我跟你可不一樣，我幹革命的的同時還不忘提高自的文化修養，是進步青年，哪像你整個兒一落後分子。你還別說，我認識的這位，他爺爺還真是搞甲骨文的。”

薛向大喜，看來李紅軍不是在瞎白話，趕問道：“紅軍，別賣關子，趕說說怎麼回事，你要是再繼續磨蹭，我答應，我邊的幾個等著吃的哥們兒可不答應。”說完朝雷小天幾人使了個眼。雷小天幾人會意，把李紅軍團團圍住，不懷好意的看著他，意思是丫再羅嗦，中午就把丫先燉了吃。

李紅軍連連抱拳求饒：“這小子還是我在北海溜冰場認識的，丫就一新瓜，見誰管誰大哥，迫切想加我們頑主圈。上次求到我這兒，我看丫實在熊得不樣子，也沒答應他，收這樣的人不是污染我們的革命團嗎？那小子沒轍了，說只要帶他圈，他帶我去大學拍婆子。我當時就給了他一掌，說你丫以爲你是大學校長啊？你們猜他怎麼說，丫說我不是大學校長，可我爺爺是啊，我家就住在大學裡。哥兒幾個猜猜他爺爺是誰？”

薛向拍了他一下道：“趕說，哪裡學的病。”

李紅軍笑道：“他爺爺就是大名鼎鼎的陳開真，中科大的校長啊，曾經的文化部的副部長。”

李紅軍一說完，薛向就知道是誰了，大家都知道是誰了。慣因此人名聲實在太大，不說後世，就是當下，已是頂級用文人，人民日報的常客，更被尊爲繼周醫生之後，文壇的盟主，扛鼎的人。後世，薛向也在課本里學過他的文章，詩作。那時，還把他作了自己的偶像，真以爲他可以和周醫生比肩。後來，接了網絡，一搜索，才知道他幹了多髒活兒，簡直是董其昌一流，私德極其敗壞。陳校長給武昭的獻詩，幾乎是他此生永遠抹不去的污點。

薛向懶得評價此人，重要的是把這個鈞瓷大罐出手，顯然陳校長是個不錯的買主。首先，他有錢。其次，他喜歡搞收藏。最後，收古玩對他來說，毫無ZZ力。薛向對李紅軍道：“紅軍，現在能找到你說的那個傢伙嗎？”

李紅軍道：“放心，一準兒能找到，陳佛生這小子跟我們一樣，畢業了沒去。家裡安排的當兵、進單位，他一樣不願意，就整天在北海這一片兒瞎晃盪，積極謀求加組織呢，這會兒肯定就在這公園附近。”

“那還等什麼，走，趕找人去。”

李紅軍領著薛向在北海公園逛，一路問了幾個頑主，都說沒看見，好不容易問了知道的，說陳佛生這小子正在北海溜冰場拍婆子呢。薛向幾人趕轉進北海溜冰場，好在溜冰場和公園隔得不遠，就幾分鐘的路程，幾人高長，不一會兒，就遠遠地看見溜冰場了。

北海分爲西海、後海和前海。北海冰場座落在前海南面西側，冰場四周都用杉篙打上柱子，然後用葦蓆圍起來，葦蓆上還掛有“繁榮育行，進步公民素質”的標語。薛向遠遠地就聽見冰場上低音喇叭裡大聲播放著蘇聯歌曲，正是庇雅特尼斯基獨唱團演唱的《有誰大白他呢》，歌聲沉鬱渾厚，直肺腑。

這個年代到北海冰場裡冰是件很奢華的事。因爲冰鞋是高檔產品，一雙要三十多塊錢，不人本就承擔不起，當然，許多買不起的頑主也會自制冰鞋，各式各樣的冰刀鞋也是冰場上亮眼的風景。北海冰場每天早晨要賣出一千多張票，票價極其便宜，只要五分錢，其中三分之二都是被頑主們買走了。人最多的時候，冰場差不多就被站滿了，就不開，不過頑主們可不在乎。來北海冰，娛樂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結識各路朋友，這裡就是他們的尾酒會。北海冰場就是此時京城的訊息、社中心，爲頑主們的“江湖晴雨表”。

薛向幾人並沒有票，不過冰場的收票員早和薛向幾個混得了，自也知道薛向的影響力，並沒有爲難，還把自己修理的幾雙冰鞋借給薛向幾人。薛向足盛，把一包還沒拆封的翡翠塞進了他的荷包。此時天氣正冷，呼出的口氣都升騰著白霧，冰場的冰也結得極厚。薛向幾人剛進冰場，就看見黑的一大片人，兩萬多平米的冰場雖不顯得擁，可也沒辦法盡地奔馳。薛向剛進門，就有人認出來了，遠遠地著三哥，打了個軍禮，薛向回了個式軍禮。誰知這聲一喊出，就像平靜的水缸投下塊大石，嘩啦啦，頓時，好幾百人此起彼伏的招呼聲，不斷有人打著軍禮，薛向擡起的手就沒放下過。這一下倒把冰場上的學生和青年工人們給驚住了，什麼人啊，這麼威風！

薛向剛到冰場的邊緣，就有一幫人迎了上來，說三哥好久都沒來了，是不是了兄弟們了。薛向含笑著應對，收了幾菸，這夥兒人知道該散了，後面還有人等著呢。果然他們剛散去，又有兩撥人朝這邊來，後啓的那撥兒見有人搶了先，就沒跟著過來。這撥兒的領頭的埋怨說，聽說三哥讓北城的那幫人再找幾張郵票，今天早上見康小八一夥牛哄哄地說在給三哥辦事，那小子連煙都沒給我敬就跑了，要不是看三哥面子，非好好修理他。又說三哥有事不招呼兄弟們，這事兒可不地道。薛向好一通安，這夥兒人才散去，薛向又收了一把煙。就這麼個把小時過去了，該招呼的總算都招呼到了，結果收的煙，大的大兜都裝不下。你不接著吧，說裝不下了，敬菸的埋怨三哥不給面子，沒辦法，渾上下的兜裡塞滿了煙，約莫兩三百。這也是薛向不大來冰場的原因，盡是應酬，外加想辦法裝煙，總不能每次來都帶個袋子吧。

見人散盡，薛向趕把煙往康桐幾人上轉移，幾人看了好笑，說以後得經常拉三哥過來，來一次個把星期的煙就有了，還都是好貨。薛向趕打斷他們的調侃，不然一侃又是大半個小時，薛向招呼康桐把麻包拎好，別不小心又摔破了。康桐點點頭，沒說話，一副你放心的表。薛向打發了李紅軍在前面找人，幾人跟在後面。在人羣繞了好一會兒，也沒尋到，難道這小子回家吃午飯了？幾人又繞到冰場的外圍，剛尋了一會兒，就聽見有人喊著“軍哥，救命。”李紅軍順著聲找，果然是陳佛生，招呼薛向幾人跟上。

原來，陳佛生一早就來了冰場尋靚妞，結果一直等到快中午，才發現幾個標誌的妞兒，正要上前搭訕，沒想到被幾個穿藏青工人服的青年給攔住了。他在打的主意，人家在打他的主意，幾個頑主早就瞄上了他腳下的蘇聯銀白冰刀鞋。陳佛生一被到牆角，沒撐一會兒就慫了，老老實實的把冰鞋給了幾人，這夥兒人見這小子這麼聽招呼，就打起了讓他當佛爺的念頭。這陳佛生哪敢輕易答應，一旦答應，被纏上就甩不掉了。領頭的戴狗皮帽的高個子見他還在磨蹭，擡手給了陳佛生兩耳，陳佛生這下徹底老實了，正待要答應，突然看見和自己有過數面之緣，說過幾句話的李紅軍朝這邊來，於是就張口呼救。

薛向幾人到近前，陳佛生趕招呼李紅軍，掏出煙正待要給李紅軍幾個敬菸，卻被狗皮帽青年一把奪了過去，笑嘻嘻地道：“我靠，萬寶路，帝的貨啊，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麼好的貨，還有什麼好東西，趕出去。”說著就把手進陳佛生的口袋裡索，沒把薛向幾人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