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岑矜跟著父親回了家。停車場分別時,李霧面淡靜,并無多不舍,可才出F大校門,坐副駕上的岑矜就收到了年的短信:到家了跟我說一聲。
岑矜彎了彎眼,瞥一眼專注開車的父親,才稍微斜著屏幕回復:你回宿舍了嗎?
對面回:嗯,領到軍訓服了。
岑矜問:什麼樣子的。
李霧回:迷彩的。
岑矜:好像跟我們以前一樣。
對面主問:要穿著拍照給你看嗎?
岑矜微怔,反應過來后掩笑了下:不用了,你新室友會覺得你這人很奇怪。
李霧說:以前跟我要校服照你也沒怕別人覺得奇怪。
好像自己真有什麼古怪癖好一樣,岑矜微微面熱:你那會才多大,家里人要張照片怎了。
那邊安靜片刻,回了一句話:可當時我室友都以為我是發給網對象看的。
這句話如撥片,騰得讓岑矜心弦一:你就承認了?
李霧回:我說了不是,他們不信,我后來就當做是了。
故意問責:你那會腦子里面盡裝這些七七八八的了是吧,難怪第一次月考只考了89名。
年直認不諱:嗯,除了學習就是你。
岑矜無法抵這種坦誠,這種毫無保留,角完全掛下不來,若非紅燈時老爸好奇問了句“矜矜看什麼呢怎麼這麼開心”,可能要笑到下車。趕裝泰然自若地攏了下手機,切到微博界面說:“就搞笑視頻。”
不敢再放肆,回到家,岑矜才躲回房間長輩口吻告誡:你現在雖然是大學生了,但也要持之以恒好好學習。
李霧又變回那個聽話的乖小孩:好。
岑矜繼續叮嚀:記得跟室友和諧相。大學雖然不像高中在教室時間那麼多,但宿舍人際不比高中簡單。
李霧嗯了下:我剛跟徐爍來圖書館看了下。
岑矜問:怎麼樣?
李霧說:覺這里的書四年都看不完。
岑矜回憶了一下母校圖書館的模樣:那是當然。去看華樓了嗎?
李霧:嗯。
他在走曾走過的路,日明烈,濃蔭綠木,岑矜如是想象著,忽然一下子對李霧擇校不當的事釋懷了。微嘆一口氣,回復道:新的路口啦,李霧,繼續放開來跑吧,這次不用我帶路了。
聊天框里寂靜片刻,回道:那你站著別。
岑矜笑:我現在還不能站。
李霧回:那坐著別。
岑矜知道他想說什麼,但還是忍不住問:干嘛?
年不假思索:等我跑向你。
―
軍訓過后,院里的張教授便跟李霧搭上了線,與他一道的還有同寢室的徐爍。
徐爍的文化績并非出類拔萃,但他中學時期獲過幾次理競賽獎項,屬于打小天賦過人對萬充滿好奇,認準這條路死磕到底想為之畢生斗的人,大方向上倒是與李霧不謀而合。
扎進實驗室后,兩位大一新手還沒有足夠的理論支持,只能靠多讀文獻和資料找補,平時大都跟在師兄師姐后面打打下手,學習運作機理與數據記錄。
除了上必修選修通識課程,李霧每天大早還會去場晨跑,在薄靄中默背英文,剩余時間基本泡圖書館里,苦讀專業書籍。當然,他也加了一個小眾社團,橋牌社,把打牌當為數不多的課余消遣。
隔壁劇團見他外形佳聲音好,幾次想拉他伙,李霧都以沒空排戲謝絕了。
得知此事的岑矜險些在公司笑出聲來,嘲他:你心理年齡沒四十說不過去。
年倒回得理所當然:所以你就不要再嫌我年紀小了。
岑矜見他這麼會順桿子上爬,忍不住打:我也不喜歡中老年男。
李霧回:跟生理年紀中和一下,剛好跟你同齡。
岑矜手頓在鍵盤上,笑而不語。過了會,笑意慢慢淡下去,慢慢升騰出幾分“男大不中留”的節與寥落。
能覺到,富多彩的大學生活讓這個孩子變得愈發開朗自信,青春洋溢了。
一切也如預料,天高地廣,學習之外,他真的不再只需要了。
盡管李霧每天都會向繪聲繪描述與匯報自己的日常,但始終都是個局外人、旁觀者。
他也會問起的工作,的生活,岑矜說不上來,通常寥寥兩句簡略概括,主要是日復一日的社畜生活也沒什麼值得細講的,多半是負能量吐槽,只會人掃興,讓他提前憂心將來的社會生活。
寧可不說。
寧可不說的后果就是年覺得自己被冷落了,偶爾到那個臨界值時,他會給打電話或彈語音,想聽聲音。在家岑矜會接通聊一會,但在公司加班基本直接掛斷,有時還一個字都不回。
幾次下來,年略有不滿,但也不會跟人正面置氣,就悶頭在宿舍鍛煉排解。
宿舍另外兩人格外佩服李霧旺盛的力,覺他與徐爍每天有七十二個小時拿來安排自己。
尤其一天忙碌下來,還能在床上面不改地咔咔做好幾組卷腹。
室友鐘文軒雖已見怪不怪,但還是忍不住問:“李霧你不累嗎?今天下午還上了籃球課。”
李霧停下作,疾呼一口氣,又拿起枕邊手機,確認岑矜還是沒來任何消息后,沉著張臉說“不累”,而后繼續。
午夜時分,荷爾蒙分泌旺盛的男生們偶爾會聊起班里生,或別系。
鐘文軒是東北人,口音極逗:“我們社經管院那個谷憶彤的學姐老好看了,還跟徐爍一個地方,江南水鄉就是養人。”
徐爍問:“有照片嗎?”
鐘文軒飛速翻看起朋友圈:“有,今天剛發了自拍,等我,我發宿舍群。”
徐爍點開看了眼,語氣平淡:“就還好吧,我們那滿大街這種。”
鐘文軒驚嘆:“我靠,回頭我考研就往你們那整。”
鐘文軒又去李霧那求認同:“李霧你看了嗎?”
岑矜在忙工作,李霧無事可干,專注于一個解謎類手游:“還沒。”
“你看啊。”鐘文軒不滿:“我選了最漂亮的一張。”
徐爍說:“李霧怎麼可能覺得好看,還沒李霧姐姐好看。”
李霧手指一頓,又聽另一個室友溫暉問:“李霧姐姐長什麼樣啊,聽徐爍說過,都怪我報道那天來太晚了,錯過了看到姐姐的機會。”
徐爍回憶著:“怎麼說呢,過目難忘,是我喜歡的那種看起來很有覺的姐。”
鐘文軒說:“我怎麼不覺著,記著瘸了。”
“只是傷了好吧,”徐爍問:“李霧,你姐已經好了吧。”溫暉快好奇死了:“李霧你那有你姐照片嗎?”
李霧直接關閉手游界面,在黑暗中靜默片刻,開口道:“不是我姐。”
徐爍訝然:“那是你誰啊?”
李霧說:“我高中那會的資助人。”
寢室里吁嘆四起。徐爍一下子變一本問題大全:“那你們關系很好啊,不能走路還送你來報道。是本地人嗎?家里是不是很有錢?結婚了沒有啊?”
“關你事嗎。”李霧肅聲吐出四個字,好像在空氣里扎下一冰錐。
自打兩人同進同出稱兄道弟,李霧可是第一次對自己這麼兇殘,徐爍不怔忪一下,悻悻道:“我就問問。”
―
復工后,岑矜忙得團團轉,居要職,重新接回項目時基本都是些“疑難雜癥”,就等著回來一一解決。
每天微信里的男大學生“日程簡章”了忙碌日子里為數不多的快樂,像一間手機屏幕大小的象牙塔,可以借機躋進去,重溫學生時代的小確幸。
有時李霧還會發些照片給自己,比如食堂的新菜,一片紅紫漸變的傍晚的天空,還有他在社團橋牌比賽里奪魁的小獎牌。
被可到之余,岑矜也有些苦惱,想不出自己有什麼等價的分回饋,這陣子的疲累已磋磨掉所剩不多的浪漫細胞。只能信口夸獎幾句,以免小男孩期待落空。
秋去冬來,連續一個多月的車轱轆轉,岑矜的工作量才漸趨穩定,找回之前的條理與節奏。
得空時,去商場買了臺自己同款的筆記本電腦,打算在李霧十九歲生日當天送給他。
這天開會,李霧又一聲不響彈來個語音,岑矜瞄一眼屏幕,立馬給斷了。
想了想,告知原委:有事。
那邊再無靜。
岑矜垂眼等了會,將手機倒扣回一旁,而后雙手叉撐起下,繼續看大屏幕。
―
新年前夕,宜市遇到了這幾年最大的降雪天氣,天地渾然一,雪花如鵝般翻卷了整日,直至傍晚,才有所止歇。
樓宇街巷披銀裹素,路上車輛均小心移著。
饒是天寒地凍,路況惡劣,李霧也不厭其煩地換乘了幾路地鐵往回趕。
四年前,她是愛過他恨過他卻又狠心拋棄他的情人兼妹妹。四年後,他是她頂頭上司,也是最照顧她的姐姐的未婚夫。“喜不喜歡你都可以大聲叫,我想門外的人應該都很樂意聽到,甚至更樂意看到,我究竟在對你做什麼事情。”撒旦的吻從脖頸一直蔓延到心間,冷冷的糾纏,誓死的折磨,冰冷的大辦公桌上,她的心越想愛便越疼。“是不是不管我對你做什麼事情,你都不會笑也不會哭?很好,就是這樣,這是我跟你之間的秘密,證明你下賤的秘密,記得永遠不要告訴第二個人知道。”找一個愛你的人結婚,沒有傷也沒有痛了,他的選擇,也會是她的。純白的婚紗曳了地上,以為無愛便可不痛了。“如果我只是想得到你的身體,我不會想方設法地折磨你。女人的身體這世上多的是,而我要的是你的心,那顆獨一無二,只愛我一個人的心。如果你把你的身體給別人,我可以原諒你;但是你把你的心給別人……我會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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