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鬧了!」他的聲音裡彷彿藏著厭煩和冷意,按住我的肩,然後拽過被子蓋在我上:「我明天再來看你。」
「殿下……」我沙啞的開口,也顧不得自己的子,掀開被子,隨手扯了床單裹住自己,就要下榻去追他。
可雙腳方一落地,立時綿無力的向前跌了下去,滾燙的沾到冰冷生的地板,那樣刺骨錐心的疼痛讓我止不住慄,雙眼空茫的向著敞開的大門外尋找他的影,可我找不到。
一陣夜風,吹滅了燭臺,無邊的黑暗,是夜,還是我此刻的心?
終於再也承不住,我失聲哭了出來,聲聲嘶啞的喚著殿下,到了此刻,我仍不相信他會這樣狠心的拒絕我,一走了之。
紅茵深知我的脾氣,早早帶著小丫頭們去了另一個院子睡下了,不到天明是不會過來的。
所以任憑我怎樣哭泣,回答我的仍然只有一片死寂的空茫與黑暗。
就在我快要絕的時候,淚眼婆娑中,我卻忽然發現他靜靜站在門外看著我,陡然之間,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一力氣,我跌跌撞撞的站起來撲向他懷裡,床單落在了地上。
他到底是放心不下我的,是不是?
他到底是我的,是不是?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也不想去看,只是不顧一切的吻他,「海棠春睡」的香味,依舊妖嬈滿室。
他一開始仍是想要抗拒,炙熱的手掌在上我冰涼膩的時,終於流連得再移不開,他的手,沿著我纖腰的線條,遲疑的挲,終於不再抑,一把抱起了我,重重的倒在了塌間。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並不在邊,如若不是塌間的落紅,我幾乎要懷疑,自己昨夜是不是僅僅做了一場好得不可思議的夢。
直到紅茵打探消息回來,告訴我,宮中有急詔,三殿下不得不在天還沒亮時,便進宮了。
我想起了醒來的時候,自己上蓋得好好的被子,想起了昨夜,即便是那樣意迷的時刻,我也能真真切切到的憐惜和意,忽而就釋然而喜悅的笑了。
父親和哥哥的,越做越大,我知道這離不開了他的安排。
我終於可以不用每天活在不安當中,心底充滿了滿足和喜悅,就連紅茵每次來酸溜溜的告訴我,淳神醫又來給三王妃安胎了這樣的話,我也可以努力下心中的那刺,淡然一笑了。
彷彿為了補償我過去了苦一般,上天終於開始眷顧我,沒過多久,我發現自己懷孕了,起先猶不敢相信,到懿公主請來的太醫終於點頭確認的時候,我忍不住,熱淚盈眶。
為了腹中的胎兒,我抑下自己激喜悅的心,慢慢的,一步一步穩穩的走到傾天居。
我告訴他,我們有孩子了。
他微微一怔,隨即笑了。
幾乎是所有人都向我們道賀,上好的補品源源不斷的送韶儀館中,就連皇上,也親自下旨將我們詔進了宮中,雖然他的子不好,並沒有說多話,但有一句,我記得很牢,他說,等這個月過了,你們就把喜事辦了吧。
我想,當年那個江湖士並沒有說錯,如今的我,真的已經站在了世人豔羨的高位,世人所不能的榮華。
如若不是,如今於廢嫡的關鍵時期,他需要靠著來拉攏民心,或許,我的榮華會不止於此。
那天在思渺軒的種種,已經說明了一切,那一耳,將我心底一直積著的怨氣、不安、卑躬屈膝……統統都打掉了。
我的雙手,緩緩的上了自己的小腹,我的孩子,將不會再經歷我曾經經歷過的種種貧瘠掙扎。
我曾不止一次的想,我的寶貝會是什麼樣子?
我希他是個男孩子,有著如他父親一樣冷峻堅毅的眼,和優雅清貴的微笑。
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龍章姿,天質自然。
我希他,平安健康的長大,從皇子,到太子,最終君臨天下。
這便是,我全部的希冀。
所以,當疏影那樣冒冒失失的撞上我時,我真的是嚇壞了的。
肚子約約的作疼,我害怕得抓著紅茵的手,一迭連聲人去請太醫。
昔日種種的屈辱,不控制的浮現在腦海中,我想起了那子居高臨下的輕蔑笑意,以為,慕容家的風會是一生一世,以為,如今失勢了就想來傷害我的孩子嗎?
「來人,給我把拿下,打二十板子!」
所有人都怔住了,一個家僕訥訥地說:「杜小姐,是三王妃的人……」
「那又如何,只是個奴才,蓄意謀害皇脈,已經是死罪了,我連罰都罰不得了麼?」我捂著肚子,咬牙道:「若是我肚子裡的孩子有什麼意外,你們是不是想我讓三殿下來罰你們?快啊!」
那些下人不敢再遲疑,按住疏影便起了板子。
的哭喊聲響起,我不打了個冷戰,不想再聽下去,轉回了房間。
我承認,我是故意的,除了報復,還帶了些小小的試探。
那一日,他奔往韶儀館的影給我留下太深的印象,我並不確定,那時的他,為的是慕容家,還是?
人或許天生就帶著攀比心理的,我想要知道,時至今日,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不是比還高了呢?
只是,我沒有想到,疏影會死。
除了宮理政,他一直留在荷風軒當中,我心底沉寂許久的不安,重又一點一點氾濫。
我去荷風軒找他,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他,蒼涼而冷寒,眸所到,讓人止不住慄。
才幾天的功夫,他卻瘦了許多,或許正因為如此,他的眉目之間多了幾分棱角分明的冷厲。
我哭著向他解釋,說我當時嚇壞了,說我不是故意的,說我本就沒想到疏影會死。
過了良久,他才勉強開口:「你明天到普濟禪寺為孩子祈福,我不想他還沒出世便染上罪孽。」
他的語氣依然極冷,我卻因著這句話,重新燃起了希。
第二天一早,我便帶著紅茵坐上小轎去往普濟禪寺,可是我沒有想到竟然會遇到劫匪。
他們的目標是我,讓紅茵回去報信:「告訴三殿下,想要他的人和孩子沒事,就拿那份蓋有紅印的函和名單來換,你這麼說他就知道了。」
紅茵跌跌撞撞的往回跑去,我並沒有掙扎,害怕他們的魯會傷到孩子,我順從而配合的隨著他們走上一廢舊的城樓。
並不擔心的,我的人,是這天下最優秀的男子,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到。
我只需要安心的等著,等他來救我。
可是,我沒有想到,我等來的不是他,而是哥哥。
我看著哥哥後的兵,啞聲問:「殿下呢?」
哥哥一面發起攻勢,一面道:「殿下已經宮將此事稟奏皇上,一會,驍騎營的兵馬準能趕過來!」
挾持我的大漢冷笑道:「就對付我們幾個人,也用得上驍騎營,兄弟們,咱們面子可真大,可是——」
他的刀往我的頸上近了些:「狗急了還會跳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人,三殿下就不擔心我一怒之下殺了——他連自己的骨也不顧了麼?」
我看著遠方,腰得筆直,輕輕開口:「他會來的。」
那個大漢嗤笑了下:「你倒是自信,他若是會來,何必費事進宮,就下面這些人也夠我們死的了,不過你可別高興得太早,就算要死,我也會拖著你陪葬的!」
我沒有說話,依舊看著遠方。
自信?
我只是,只是不想絕。
雖然佔著地利的優勢,但畢竟人數懸殊過大,除了顧忌我在他們手裡哥哥的人不敢強攻以外,勝敗幾定勢。
挾持我的大漢眼見得自己的兄弟一個個的倒下,猩紅著一雙眼起刀吼道:「老子這就拖著三殿下的人和孩子一起陪葬,也算是值得了——」
「等等!」
我忽然急迫的出聲制止了他,他順著我的眼一道看向遠,一人一騎正以不要命的速度飛馳而來。
漸漸的近了,我的心卻瞬間沉谷底,馬背上的人,並不是他。
那是原來韶儀館的侍衛,李虎,高大而純樸的青年。
我記得他,為了拉攏人心,我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溫的對他們每一個人笑。
只是,似乎他不在韶儀館當差也有好長一段時間了。
「不要殺!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三殿下的!你們放了……」隔了老遠,他便聲嘶力竭的喊著。
「你胡說什麼!」哥哥憤怒的回頭衝他吼,而就在那時,一支羽箭瞅準了時機,直直飛往他沒有防備的後背,狠狠沒,然後穿了他的。
「哥哥……」
我的聲音喚不回他,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倒下,死不瞑目。
李虎顯然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突變,然而事發之際,他已經到了城牆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咬咬牙,跳下馬來仰頭道:「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三殿下的,你們放了,要我做什麼都行!」
挾持我的大漢笑了起來:「不是三殿下的,難道是你的不?」
李虎年輕的面容上,立時紅白相,低下了頭不敢看我。
那大漢大概也沒全信,卻偏偏上不饒人:「我說三殿下怎麼捨得不顧這麼個大人的生死,原來肚子裡的種是來的,哈哈……」
我幾乎要暈過去了,雙手的指甲深深的嵌進掌心當中,可我本就察覺不到疼,我只是死死的瞪著城牆下的李虎:「你在胡說什麼?」
他卻忽然對著我跪了下來:「杜小姐,是我對不起你,那天晚上我聽到你哭,我只是想要來看看你出了什麼事的,可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知道你把我當了三殿下,可是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後來我害怕極了,天還沒亮我就去跟三殿下請罪,三殿下原諒了我,只是將我調到了傾天居,命令我跟誰也不準說這件事……後來沒多久你懷孕了,秦總管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回老家……可是,可是我算著日子,那孩子,那孩子可能是我的,我……我本來一輩子都不會說的,可是如果你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三殿下的,他們是不是就會放了你……」
他後面說了些什麼,我一個字也聽不到了,周圍的人是什麼樣的表,我也看不見了,我想起了我告訴他我懷孕的時候,他面上的笑,我想起了他要我來普濟禪寺為孩子祈福時,眸中的冷意。
原來,這就是我的一生,我以為我終於得到了,到頭來,卻只是一場笑話。
我轉頭對著挾持我的那個大漢一笑:「你知道,我這一生當中做得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他看著我的笑容,有片刻的失神,怔怔問:「什麼?」
我狠狠的將自己的頸項撞上他手中的尖刀,在漫天紅意中,我依舊微笑,邊的弧度愈深:「就是剛才……我對你說的那兩個字……『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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