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欽差大人提前進了城, 淮州城里的大小員們都坐不住了, 沒一會兒就齊齊趕了過來, 說是要拜見欽差大人。

章旌頓時就被纏得不開了，不過有那十幾個高手跟著, 陸季遲倒也不怕他會出什麼事, 只趁著眾人不備跟章旌打了個招呼，之后就帶著王勝和后來趕到的魏一刀悄悄地溜了。

嚴老頭那邊是什麼況還不知道，陸季遲不想那麼快暴自己的份, 不然走到哪里都有人盯著，行事太不方便。

章旌也是這麼想的, 他們兩個的份要是都暴了，那就太過被了。因此聽了他的話, 他只笑著沖他行了個禮, 說了句“搜集證據之事就有勞殿下了”，就出門吸引火力去了。

陸季遲先是訝異，隨即就哼笑了一聲。

這小子，竟也不怕他把事給辦砸了。

不過被人相信的覺很不錯，再加上兩人雖然不是很, 但也算是共患難了一場, 陸季遲心一揚, 也不覺得章旌那張娃娃臉看著礙眼了，反而生出了幾分“可以個朋友”的覺。他著上著的假胡子，優哉游哉地在城里繞了兩圈，確定后沒有什麼小嘍啰跟著了, 這才飛快地出城回了王別院。

王別院里，嚴老頭仍于昏迷狀態。

大夫說他年歲已高，傷勢過重，加上又到驚嚇損了心脈，狀態十分不好，很可能會撐不過今晚。

陸季遲本來不錯的心一下又到了谷底。

嚴老頭要是死了，他這些天所做的一切就都功虧一簣了。再加上欽差已經進城，幕后之人必然會加強防備，這時候再想去找什麼別的證據，太難了。

可就這樣放過他們？

不可能。

是想到那些被大水沖毀的家園與家庭，還有災民們撕心裂肺的哭聲，陸季遲就咽不下這口氣。

為者本該民護民，可淮州城里這些員卻因為一己之私枉顧那麼多無辜百姓的命，釀了一這場大災。

他們不配為人，更不配為。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他醒過來？我有幾句很重要的話想問他。”

大夫是王讓人去請來的，醫很是不錯，只是這會兒卻有些遲疑：“若是拿百年老參給他吃下，也許還能幫他續上一口氣……只是最多也就是讓他意識稍稍恢復片刻，并不能改變什麼。”

百年老參價格不菲，要是能救命就算了，可只是為了這麼半口一口的氣……

“馬上去買！”卻是陸季遲聽完就對魏一刀吩咐道。

“不用去買，府里就有一株，”魏一刀還沒說話，一旁王突然開口道，“元叔快去拿過來。”

陸季遲一愣，轉頭看他，王沖他憨憨一笑，出一口大白牙：“雖然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你既然這麼看重他，那他肯定很重要，不過一株老參而已，用了也就用了，沒什麼要的。”

陸季遲心里一熱，跟著笑了起來：“還是九哥最疼我。”

王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你是我弟弟嘛。”

他的臉很黑，眼睛卻很亮，無端地讓陸季遲想起了小鹿斑比。這個詭異的聯想讓他上冒起了皮疙瘩，但又莫名覺得和諧。

大概是因為這便宜九哥的眼神很純真，又有著一顆這世上最難得的赤子之心吧。

***

吃下那株百年老參后，嚴老頭果然沒多久就從昏迷中醒了過來。陸季遲抓時間說明事的來龍去脈，同時表明了自己的份和此行的目的。

王爺？奉了皇命來查堤壩崩塌案的？嚴老頭半合的眼睛一下睜大了，渾濁的眼珠子紅了紅，不斷地涌出了淚花來。他看起來很激，不停張合，似乎想說什麼。

“不急不急，您慢慢說。”陸季遲湊近他，聽了半天，終于聽見了斷斷續續的幾個字，“右邊……第五……六……六六？什麼六六？”

沒有聲音了，嚴老頭掙扎著說完這幾個字之后就滿眼不甘地咽了氣。

陸季遲的心一下就涼了，許久方才低聲道：“送他回家吧，還有他的家人……”

話還沒說完，就聽外頭有下人匆匆而來，說是門外來了一群要抓捕通緝犯的兵，進府搜查。

“啥？進府搜查？”正在外間休息的王整個人都懵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居然會有人膽到要來搜他這個皇家親王的府邸。

陸季遲也是愣了一下，隨即就明白幕后之人這是狗急跳墻了——欽差已經進城，一旦嚴老頭說出什麼不該說的，拿出什麼實質的證據，他們就真的完了。相反，如果他們能在章旌拿到證據之前把嚴老頭抓回去，那麼，沒了人證和證，章旌就是心知肚明是他們干的，又能怎麼樣？

斷案是需要證據的。

且這里畢竟不是京城，而是他們的地方，只要人證證俱滅，誰敢對他們手？

都說強龍不過地頭蛇，哪怕是王這個皇家親王，真要干起來他們也不怕——還是那句話，天高皇帝遠，只要善后之事做得好，所有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

至于他們是怎麼查到王府來的，淮州畢竟是他們的地方，章旌也沒有太多地方能藏人……

想到這，陸季遲冷笑一聲，也不廢話，撕掉上的假胡子就拉著王走了出去。

門外果然圍了兩隊兵，為首的是個眼似銅鈴，材中等的大漢，穿著一唬人的鎧甲，自稱姓趙，乃淮州參將。看見王，他先是恭敬地行禮請安，而后才看似客氣實則強地表示：“有人親眼看見那名通緝犯逃了王府，為了王爺的安全著想，還請王爺行個方便，讓吾等進去將那通緝犯抓出來吧。”

王還沒說話，陸季遲已經斜了他一眼：“親王的府邸也是你說搜就能搜的？好大的膽子。”

趙參將呵了一聲：“王爺都沒說話，你是什麼東西，竟敢……”

“掌。”

眾人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魏一刀已經一掌在趙參將臉上。

他這力道可不是一般人得起的，猝不及防的趙參加頓時踉蹌后退了好幾步，臉蛋高高腫了起來。

他先是懵了一瞬，隨即驚怒加地捂著火辣辣的臉沖了過來：“你他娘的找死！”

“再打。”

陸季遲淡淡兩個字，讓魏一刀著拳頭笑了起來：“來啊廢。”

“！”趙參將氣得臉紅脖子，呸地吐了一口口水就迎了上來。

結果就被魏一刀和王勝按在地上往死里打了一頓。

陸季遲覺得自己只是一個從五品的員外郎，此行又是來打醬油刷經驗的，不好帶太多人手，因此只帶了他們倆來。不想這些狗這麼猖狂，天化日之下就又是殺人滅口又要搜查王府的，害得他們因為人的緣故吃了不虧。魏一刀和王勝早就憋著一口氣了，也是這趙參將運氣不好，好死不死撞了上來，可不就慘了麼。

他手下的將士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上挨揍，紛紛朝魏一刀兩人圍了過去。

陸季遲見此冷笑，抬腳就踩在了被打死狗的趙參將臉上：“不敬皇室，辱罵親王，還意圖強本王九哥的府邸，趙參將，你莫不是想造反吧？”

本，本王？

鼻青臉腫，怒目圓睜的趙參將頓時就愣了一下。

王見他似乎是傻了，咧著嘿嘿一笑：“忘了介紹了，這是我十一弟，剛從京中來的。”

十一弟……

那不就是那個行事囂張，格跋扈出了名的晉王？！

趙參將的臉頓時難看至極，心里也開始發慌。

王是個面團，好拿，晉王可不是啊！

“屬下……屬下不敢……只是那通緝犯……”

“就算真有通緝犯潛了王府，我九哥府里的守衛也不是吃素的，不勞諸位心了。”陸季遲說完，又用力踹了他一腳，“帶著你的人，馬上給我滾！”

***

趙參將最終還是灰溜溜地離開了。

世人對皇家天然就帶著敬畏之心，趙參將自然也不例外。一個王他還有膽子欺負一下，再加一個氣勢強悍的晉王，他沒法不慫。

當然，主要也是被打怕了。

魏一刀和王勝那打法太兇殘了，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小命都要代在這了。

陸季遲看著他狼狽的背影冷笑了一聲，回頭見王神憨憨的什麼也不問，不由有些納悶：“九哥都不好奇嗎？”

“好奇什麼？”

“好奇剛才那些人為什麼會出現，還有屋里那個老人……”

王看他：“當然好奇啊。”

陸季遲不解：“那你怎麼不問？”

“問了你不方便說怎麼辦？多尷尬啊。”王拍了拍他的肩膀，憨憨一笑說，“你放心，九哥不是那種不識趣的人，不該問的不會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