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香寺后面是一池蓮花。初夏的夜里，月清涼，池塘里鋪著大張大張的蓮葉，有的花苞從中悄悄支起來，含苞待放，暗香陣陣。沒有香客的寺院褪去俗世的熱鬧喧囂，添了好多清凈，梅茹行走其中，只覺得心里舒暢許多。

傅錚領著進了一極為偏僻的殿。

那殿很小，本不惹人注目。梅茹五六歲時曾來過一次。那天跟喬氏慪氣，想找地方藏，不知怎的就溜到這兒。當時這殿里頭很黑，都照不進，大著膽子踮腳往里面看了看。黑漆漆的什麼都沒有，就嚇得跑掉了。沒有想到，這麼多年過去，這殿仍是這樣，暗暗的，小小的。

殿里沒有供奉任何菩薩，只在案上點了兩盞長明燈。暈黃的火苗輕輕燒著，偶爾隨風搖了搖，像是在傾訴著什麼，一瞬間，這夜都安靜了。

傅錚依舊沉默，他親手點了一枝香，然后拜了一拜。

梅茹也隨他如此，只是心下不由好奇，這一盞燈是傅錚的母親，那另一盞燈是誰？

不好多問，就見傅錚立在那兒，盯著兩盞燈，漆黑的眸子里難得有些哀。半晌，他才問梅茹：“我們去后山亭子那兒坐一坐？”他的聲音終于沒有那麼冷，還有些淡淡的傷，梅茹心下有些不忍，于是點了點頭。

今夜是一彎新月，亭子里的風有些大，梅茹本來就隨意綰了個發髻，這會兒風吹得烏發稍，有些發還拂到傅錚臉上。傅錚垂眸。

他的眼神向下，梅茹連忙了頭發，卻還是。

傅錚抬手替撥攏了耳畔的碎發。他的指尖仍是暖的，帶著他的溫度……梅茹子明顯一僵，連呼吸都要窒息了，還是畏懼他的。傅錚看在眼里，默了默，道：“你的頭發了。”他很快收回手。

梅茹面稍安，悄悄呼出一口氣，著前面滿池含的蓮花。

一片安寧之中，傅錚突然喚：“阿茹。”梅茹仰面。那是他珍視的臉，傅錚深深凝視著，對道：“阿茹，我說過的話絕不食言。我既然承諾了不你，就不會你。你還記得娶你之前，我亦承諾過的話麼？”

傅錚著，眸是輕輕淺淺的悲傷。梅茹沒說話，傅錚說：“我當初承諾過，只要你一個人。阿茹，我就想永生永世只對你一個人好，別讓我食言好麼？”

頓了頓，他還是問：“阿茹，好麼？”

他的眸子漆黑，他的話，梅茹有些承不住，低著頭，一顆心忐忐忑忑的，輕輕“嗯”了一聲。

……

因為哥哥留京的事有了眉目，梅茹想找人回國公府知會一聲的，料傅錚提議道：“不如接你娘來別院說話？”聽他這樣替自己著想，梅茹愣了愣，抬頭著傅錚，笑了一笑。

傅錚也笑，他道：“我往后不在京城，你要是悶了，就接你娘或者四姑娘要不孟府的二姑娘來小住幾日。”

梅茹心底還是歡喜，好生謝過傅錚，又派人去接喬氏。

喬氏也是高興的不得了，拉著過來接的靜琴問了好半晌，就想知道梅茹跟燕王如何。偏偏靜琴是個悶葫蘆，什麼都沒說，只道“姑娘好的”。喬氏嘆氣：“你倒是個忠心的。”

母倆見面，梅茹高興極了，拉著喬氏將哥哥留京的事說了，喬氏念了句“阿彌陀佛”，滿臉喜道：“那就能給你哥哥挑媳婦了。”

梅茹問道：“好娘親，可有什麼鐘意的人家？”

喬氏道：“原先你沒嫁給燕王還好，如今你一嫁給燕王，想攀你哥哥的就多了。”

“那哥哥如何說？”梅茹好奇。

“你哥哥還能如何？他能松口答應就不錯了。”說到這兒，喬氏嘆了一聲，拂了眼梅茹的肚子。梅茹捂著肚子，撒道：“娘怎麼知道我小日子來了？”

喬氏的腦門：“就知道氣娘！”頓了頓，問：“真是小日子？”

“我還騙你不？”梅茹嘟囔道，不知想到什麼，的臉微燙。

昨日從蓮香寺回來，梅茹夜里肚子突然開始絞痛，痛的額頭都滲出汗來，嚇得丫鬟們趕去傅錚院子里稟報。傅錚穿了件春衫就快步過來。他來的時候，梅茹蜷在那兒，彎一只蝦米的模樣，面白的嚇人。傅錚也被嚇到了，他連忙扶起梅茹。一看他來，梅茹登時漲紅了臉，好像那只蝦米被煮了一般，連說話都不利索了：“殿殿殿下，你怎麼來了？”

“你不是子不好麼？傳太醫了麼？”傅錚著急問道。

梅茹臉更加紅了，尷尬又窘迫，嗡嗡說了一句話……傅錚頓了頓，也是尷尬，可依舊板下臉道：“讓你莫要貪涼呢？你自己算算吃了多涼的東西！”聲音沉的嚇人。

梅茹只覺委屈，小聲嘟囔道：“我如今吃都吃了……”

子全是涼的，手腳更是跟冰一樣，傅錚蹙眉上的小腹。他一，梅茹子又繃起來。傅錚氣道：“我如今還能干什麼？！”梅茹被他一說，子稍稍了。他掌心熱熱的，里單薄，不消片刻，那熱意一點點滲過來。梅茹耳子都燙紅了，仍舊甕聲甕氣道：“我自己來就好。”

傅錚冷哼一聲，視線拂了拂案上那張已經畫完的畫，他心里不免又有氣。

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居然會惦記別人！

傅錚別開眼，不能多看，生怕自己一生氣就掐這人。

……

兩個人在別院待到六月初七才回王府。

府里這幾天有些忙，初九是梅茹生辰，初十傅錚要離京去遼東，準備的事都不。

王妃生辰不是小事，府里從五月份就開始忙碌，這會兒鄒嬤嬤堆著笑臉，將自己這些日子的功勞夸得天花墜，張口閉口都是皇后娘娘如何教誨奴才的。

梅茹聽得煩，連忙打發這人下去。

傅錚在旁邊喝茶，見梅茹氣鼓鼓的，出言道：“阿茹，你若是想打發，我手里有的錯。只是打發了這位，恐怕還要來個更難對付的。”略一停頓，他道：“其實像這樣的人反而好對付。什麼都在面兒上，你看的也清楚，何況，的錯在你手里，你能治得住。”

停了停，傅錚忽然嘆氣：“阿茹，我又不舍得走了，留你一個人在京，我總是不安心。”

他是真的放不下，梅茹子太直，不會繞彎子，沒他在邊，都不知會怎麼樣。何況這小東西還會惦記別人，也被人惦記著呢。

嘆了一聲，傅錚道：“明日咱們進宮。”

“去做什麼？”梅茹好奇。

傅錚淡淡道：“去替你掃掃麻煩，省的總有人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