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鳴呆呆看著謝長寂,片刻后,他不可思議:“不是死了嗎?”
“沒有。”
“你確認?”
旁邊昆虛子開口,謝長寂轉眸看他,肯定出聲:“我確定。”
“憑什麼?”
昆虛子不理解:“給你下心印……”
“靈虛幻境里,有晚晚的記憶。我也找靈北、乃至本人,親自確認過。”
“可鎖魂燈……”
“當年西境合歡宮被困,中劇毒,一脈盡換,所以無法應鎖魂燈,也不能得問心劍承認。”
這話出來,所有人都說不出話。
兩百年前合歡宮的慘烈,更勝于死生之界結界大開、天劍宗近乎滅宗那一次。
天劍宗當年問心劍弟子近四百余人,那一戰之后,問心劍一脈僅剩謝長寂一人。
可天劍宗至還保留了多劍一脈的銳,而合歡宮……
眾人一時說不出話,謝長寂恭敬叩首在地。
“諸位師叔,”謝長寂聲音低啞,“當年我守宗門,守死生之界,兩百年,如今宗門鼎盛,死生之界亦已平定,問心劍一脈亦有傳承,宗門已無需長寂,還請諸位念在這兩百年,放長寂下山吧。”
“可是……”
第六峰峰主白英梅面帶擔憂:“長寂,既然是晚晚,如今回來,選的卻是修文,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謝長寂作一,片刻后,他開口:“我知道。”
“長寂,”白英梅提醒,“一事,不是你付出得多,做得多,就會回應。就算你為破心轉道,你今日為離開師門,可這也與無關,也未必喜歡……”
“我明白。”
謝長寂打斷:“可我總得做點什麼。”
“無論是為,亦或者是為我自己,”謝長寂說得肯定,“我都得隨去西境。”
“可萬年來從未有問心劍主離開之事!”一旁坐著的第四峰峰主蕭問山忍不住,“若人人效仿你如此……”
“去吧。”
不等蕭問山說完,昆虛子突然出聲。
眾人一愣,所有人看向昆虛子,就見這老者似乎突然蒼老下去。
“宗門未有,但不是不能,當年第一任問心劍主便說過,要離開死生之界,可以。但第一個條件,散道重修,第二個條件,二十道打魂鞭。”
說著,昆虛子站起來,看向謝長寂:“你確定要走?”
“弟子已破心轉道,散道重修,”謝長寂雙手抵在地面,“請師叔賜鞭。”
“好。”
昆虛子應聲,緩步上前。
他抬起手,供奉在靈位前的打魂鞭便落到手中,打魂鞭被昆虛子注靈力,倒刺樹立,昆虛子低頭看著手中的鞭子,輕聲開口:“你時出生于寒冬,家中遇難,被妖魔屠盡,唯余你埋于冰雪,僥幸還生。你師父得卦占卜到你出生,讓我前去,將你從雪中抱回。養育十載,你送死生之界,得云亭真傳,那時我問你,愿不愿意修問心劍,你說愿意。”
昆虛子神疲憊,抬眼看他:“你十九歲,我第一次見你和晚晚,便再問過你,還愿不愿意修問心劍,你還說愿意。”
“弟子不悔。”
謝長寂開口,昆虛子微微閉眼,片刻后,咬了咬牙,狠狠一鞭了下去。
鞭子在謝長寂上出痕,帶著紫微,證明灼燒在魂魄上。
哪怕是謝長寂,也忍不住為之一。
可他不,仍由昆虛子發泄一般將鞭子打在上。
“不悔?你以為你是誰?你當這世上離了你謝長寂,問心劍就無人了嗎?!”
“你師父有沒有教過你要冷心冷?有沒有教過你要守心如一?有沒有教過你天下萬皆為大?你這是做什麼?如今是做什麼!”
“我讓你優寡斷!”
昆虛子紅了眼,一鞭一鞭下去:“我讓你道心不堅!”
“我讓你違背師長!”
“我讓你后知后覺!”
一鞭一鞭下去,謝長寂疼得子微微蜷起,旁邊白梅英看不下去,趕起:“師兄,夠了!”
旁邊蕭問山也忍不住上前攔住,急急開口:“長寂,說句好話吧!非得下山嗎?!”
然而謝長寂沒有聽勸,只是輕輕叩首:“請師叔賜鞭。”
昆虛子眼里被眼淚溢滿,他一把推開周邊人,一鞭一鞭打在謝長寂上:“走!你走吧!你師父死了,你是屠盡異界的大功臣,也沒人管得了你了!你想走,那就走!”
末了,二十鞭打完。
謝長寂還跪在地上,昆虛子卻似是疲力盡,往后退了一步。
蘇鳴扶住他,昆虛子看著地上跪著的青年,叮囑出聲:“你太多人盯著,棄道重修不是易事,你今日離山,但需答應我,轉道一事,再不能多一人知道。”
“是。”
“此番去西境,把問心劍也帶去,追回魊靈一事,仍舊由你查辦。”
“弟子領命。”
昆虛子說完,沉默許久,終于沙啞開口:“去吧,兩百年前就該去了。修文那邊,我去給你解釋。”
“謝師叔。”
謝長寂恭敬行禮,隨后站起。
白梅英趕上前,握住謝長寂的脈搏,給他送進靈力,隨后焦急開口:“長寂,你先休息,等之后……”
謝長寂搖搖頭:“還在等我,我換服,便回新房。”
說著,他轉往外,昆虛子低著頭,沙啞開口:“長寂。”
謝長寂頓住腳步,昆虛子低聲吩咐:“若你不想呆在西境,天劍宗,你什麼時候都可以回來。”
謝長寂站在門口,好久,輕輕頷首:“好。”
說完這句,他走出門外。
他腳步還有些虛浮,旁邊白梅英看著,滿臉擔憂:“他……他才渡了天劫,又二十道打魂鞭,現下都不休養一下,你們都不管管嗎?”
“梅英,”昆虛子疲憊出聲,“你讓他去吧。”
說著,昆虛子抬起頭,看著謝長寂滿傷痕的背影:“他等了兩百年了。”
離開侍劍閣,謝長寂去自己原本在第二峰的房間。
他練給傷口止,沐浴,起,隨后穿上昆虛子讓人送來的紅,鄭重帶上鑲嵌珠玉的金冠。
他對著鏡子,細細刮過臉上青的胡茬,出清俊面容。
等一切準備就緒,謝長寂走出房門,謝無霜領著另一位弟子站在門前,恭敬開口:“師尊。”
謝長寂點了點頭,輕聲道謝:“辛苦。”
“為師尊分憂,是弟子本分。”
謝無霜說著,引著謝長寂往前。
一路上張燈結彩,外面都是賓客喧鬧,謝長寂聽著這許久沒聽過的俗世人聲,走進庭院。
他一庭院,所有合歡宮弟子全都張起來。
謝長寂走向房門,靈南最先反應過來,沖上前擋在謝長寂前,激道:“上君,我們主睡下了,要不您明天再來?”
謝長寂作一頓,他抬眼看靈南,靈南攔著他的手微微抖,謝長寂平靜出聲:“讓開。”
“我……我們主吩咐的,”靈南說話都結起來,“不讓任何人打擾。”
謝長寂沒說話,他平靜看著靈南,靈南和他對視片刻,站在謝長寂后的謝無霜平穩開口:“靈右使,勞煩讓路。”
靈南聽到這話,看了一眼謝無霜,終于猶豫著退開。
謝長寂上前,走到門口,他停頓片刻,抬手緩緩推門。
門一推開,涼風從對面打開的窗戶迎面吹來,房間放下的床帳在風中輕舞,房間里東西被人搞得東倒西歪,只有一碗早已冷的蔥花面放在桌面。
合歡宮的人瞬間“唰”就跪了下來。
靈南結著開口:“上……上君,主是有些悶,出去氣,靈北已經去找了!”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上君,不好了!”
江憶然急急忙忙沖進庭院,謝長寂回頭,就看江憶然跪到他前,著氣:“方才,方才守山弟子來報,說半個時辰前,看見花主扛著坐騎,同沈師兄一起跑了!”
全場一片靜默,靈南整個人瞬間驚出一聲冷汗。
冷風吹過,謝長寂一喜袍在風中輕搖。
他平靜看著江憶然,只問:“哪一位沈師兄?”
江憶然這才發現說錯話,他跪在地上,低著頭,艱難出聲:“第二峰……沈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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