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況下,不是大城的驛館,只提供車馬住宿,像飯食一類都有些供應不及時,一般只有茶淡飯。大部分人在驛館可以借用土灶柴火,自己燒飯吃。
所以小吏這麼說也沒錯,他們若是殺豬宰羊,斷沒有不拿出來的道理。因為驛館里的飯菜,照比外面的食肆可要貴多了。
如果有,拿出來款待貴人,都能得一筆好賞。
蘇落云聽了這話,默不作聲,扶著香草的手,在院子里慢慢走了一圈。
院子不大,可是繞走一圈后,愈加篤定那子腥味的確存在,只是被水汽沖淡了許多。
因為失明,的鼻子較常人靈敏得多。既然小吏篤定沒有屠宰的鮮,那麼這院子里到底是什麼東西流過,而且是大量的?
越想越不安,最后便走到了韓臨風的旁,借著給他整理披風鬢角的功夫,挨著他的耳邊耳語道:“我怎麼覺得這驛站里有子腥味……”
韓臨風聽了眸一閃,他可知道落云這狗鼻子的本事。
他當初傷藏匿在蘇家船上,也是被蘇落云的狗鼻子給嗅聞出來的。
所以他雖然沒有聞到什麼不妥,卻十分相信落云的覺。
再抬頭仔細查看四周,韓臨風登時發現了不妥之——那門框和馬廄的木柵欄上分明有許多刀劍砍過的痕跡。
而且木痕清晰,應該剛剛被砍過不久,再搭配一地的氣,便可想象當時這院子里有一場激烈的搏殺,流滿地……
看到這,韓臨風趁著轉的功夫,沖著后的慶比劃了一個手勢。
慶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看到世子的手勢,立刻心領神會,帶著幾個侍衛,將蘇落云等幾個眷護住。
趙歸北雖然不明所以,可是經過那一夜草人布陣后,也知道了韓臨風手下侍衛的本事,于是不聲,也站在了世子府眷的前。
那小吏似乎有些急切,想讓他們快點進驛館,不斷地請讓著韓臨風。
而韓臨風卻笑著道:“不急,在馬背上坐累了,在院子里緩一緩酸麻……唉,我聽上個驛站的驛說,上峰最近頒布了新令,要新修驛道,不知你們這里打算什麼時候工?”
那人陪著笑臉道:“快了,大約也就是這一個月了……世子,里面已經備了熱茶,您還是帶著夫人一同去里面歇息吧。”
韓臨風點了點頭,突然手一下子住了那人的胳膊,反扭著他冷聲道:“因為國庫吃,陛下下詔所有驛站,一年不得翻修驛道,不得挪占馬匹損耗的錢銀,你卻說這個月就要工修驛道?你就不是驛站的驛吧?”
那人被韓臨風反手扭住,心知自己被識破,立刻高聲喊道:“快上,一個活口都不要留!”
就在這時,從店鋪里魚貫沖出十幾個人,一個個都拿著明晃晃的刀劍,朝著韓臨風等人嗷嗷撲了過來。
很顯然,他們一早就埋伏在屋子里了。若是他們毫無防備地進去,只怕要被人占了先機,吃上大虧了。
不過方才,慶已經用手勢給其余的人提了醒,所有人都早有準備。
待十幾個人撲過來時,侍衛們各有分工,開始殺豬宰羊。
落云還好,反正也看不見,只能抓握住小姑子,聽著那激烈的廝殺聲和韓瑤的尖聲。
而韓瑤和香草們卻連尖都來不及,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世子府平時散養的侍衛們突然變狼虎豹的樣子。
尤其是那別院做飯的老崔,更是兩眼冒著,掄起了炒大鍋菜的一對鏟子,照著撲過來的兩人天靈蓋,就是狠狠一拍,聽著那頭蓋骨開裂的聲音,跟他平日拍瓜切菜似乎沒什麼兩樣。
有兩個人似乎想要抓個眷作為人質沖出重圍。
于是兩個人互相換眼神后,便直撲過來,其中一個直直朝著韓瑤而去。
趙歸北手疾眼快,擋在了韓瑤前,提刀格擋,一下子將來人踹倒在地。
而另一個還沒等挨到蘇落云,已經被韓臨風手起刀落一個劈斬砍倒在地。
等香草后知后覺,終于回過味也開始尖的時候,這小院子里已經尸橫遍野,到腥一片了。
韓臨風讓侍衛留了幾個活口,將他們捆扎結實,再用抹布堵。
然后他讓蘇落云帶著妹妹先在馬車里等,他要帶著慶他們查看一下驛館。
最后,在驛館放冬菜的地窖里,他們發現了被剝掉裳,堵捆綁的兩個人。
等將他們放出來,其中一個著當地口音,痛哭著說,他才是這家驛館的驛長。
只是昨夜里突然闖了一幫山匪,不將驛館的護衛和馬夫殺,還將他和手下一個掌管文書的小吏捆了起來。
他們被扔在地上時,聽那些人嘰里咕嚕地講了鐵弗話,有一個小吏是北邊來的,倒是聽懂了幾句。
他們好像是要在這里等什麼重要的文書函。結果就在剛剛,一個驛馬剛剛來到,那傳信的信使就被這幫匪人劈倒在地,他帶的信件也被那些人搜走了。
就在這時,韓臨風從一人的上翻出了兩封帶有兵部火漆的函。一個開封了,一個封得嚴實。
韓臨風不聲,趁著忙的眾人不注意,拿了那兩封函轉到后院。
他看了看其中一封函的火漆,然后從靴子里取了一把薄若蟬翼的小刀,小心將函的火漆完整剝離。
然后他取出了兩封信函,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韓臨風雖然不在兵部,可是對這類公文的蓋章門道卻甚是了解。比如那兵部的印落下的印痕都是上輕而下重,左側下角最重。
這是因為當初圣德先帝被迫禪位,當時的大將軍向新皇遞兵部調配兵馬的印時,曾經在金鑾殿上以頭高舉印,朝著大殿的石柱子狠狠撞去。
當然,大將軍被周圍的軍攔了一下,沒死。
不過那兵部大印的下部卻被磕掉了玉角,雖然后來用金補上,可落印之后,會有上下細微的深淺變化。拓印的時候,難免會有些質地上的變化。
關于這兵部大印的典故,不是朝中老臣都不會知。而北鎮王府倒是世世代代都口口相授這個故事,銘記那一角的由來。
所以韓臨風瞇眼對照之后,發現兩封函中,有一封的印顯然不對。
再想到之前從那些死人堆里翻出的蘿卜刻印,韓臨風一下就明白了,這些人里有偽造書信的高手,照著六皇子的親筆書信又偽造了一封。
他們在此喬裝,就是為了攔截下六皇子的真信,再將假的給遞出去。
方才他聽驛長說了,因為前方戰時封路,若不是十萬火急的加急信,一半都是到這驛站,每天下午時,會有前營的專人前來取信。
那封真的函封印已經被挑開了,顯然被這些人看過了。
這信函……是六皇子給北地駐守上將軍王昀的信。
韓臨風在京城就知道,王昀一直命圍剿曹勝的義軍。
新近,他剛剛跟曹盛的猛將裘振在踞龍關打了一場攻守仗,結果慘烈,不過王昀這次僥幸得了義軍的兩糧倉,
可也正因為劫持了義軍的糧食,裘振若想度過嚴冬,就必須破釜沉舟,攻下嘉勇州。
結果兩相僵持,打了幾場攻城戰后,王昀漸漸覺得吃力,覺得要想守住嘉勇州,必須折損自己的主力兵馬,有些得不償失。
兵家之爭,有時戰略后撤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并非什麼萬死不辭之罪。可是長溪王家現在和瓊貴妃一黨正起爭執,生怕這次陣前失利為瓊貴妃他們的把柄。
要知道,瓊貴妃的親哥哥就是被王昀下令斬殺的。
而據這封信的容,韓臨風大致也能猜到,王昀先前上報六皇子,要跟他商量一番丟棄城池的完說辭。
而這封六皇子的批復里,自然也提及了合理的安排,只讓王昀量力而行,千萬不要因小失大。
裘振叛軍雖然勢如破竹,可是等熬到了春季,大魏其他地方的兵馬集結,再加上與鐵弗人議和順利,兩廂夾擊,弄死個小小叛軍并非難事。
如果急于冬季結束戰事,在孤立無援的況下,王昀的主力勢必損耗太多,這也是長溪王家和六皇子不愿看到的。
如此,就要有個合理展緩戰事的理由。
比如運糧陣前犯錯,在押運糧草的途中丟失了大批糧草,以至于王昀將軍不得不戰略后退。
這樣一來,朝中再有人彈劾,就可以將糧草營的一眾運糧祭出來以平民憤了。
韓臨風一目十行迅速看完,不由得嘲諷一笑——他這個京城散人,何德何能?居然也出現在了這封信上。
看來他得了六皇子的高看,已經被準備妥當,要當一當這個運糧不利,害得嘉勇州失守的倒霉蛋了。
至于這些占據驛站的人,卻與這個謀無關。因為這些人,應該是鐵弗人。
北方缺糧的可不曹盛的人馬,那鐵弗人今年也缺糧缺得厲害。這是眼看著大魏兵馬撬了曹勝的糧倉,鐵弗人便打算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他們占據了此,屠戮了其他人,卻留下了兩個要的,照著真信的筆跡樣子,偽造了六皇子的函,讓王昀下令,讓遷西大營運糧將糧食轉移到偽造信所言之,鐵弗人便可趁機打劫,得了這些糧食。
這些糧食數目甚大,誰得了,都可以安枕無憂地熬過這個冬天了。
于是這群人干脆霸占了驛站,攔截了信件,再照著字跡偽造,準備李代桃僵,只等今日下午來人取信。
可是沒等這些人調換好信件,再往梁州送去,就等來韓臨風這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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