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看著一臉難的樣子有點不屑：“補藥而已，真的有這麼苦嗎？”

　可皺著眉咳嗽的樣子又實在不像是裝的，永嘉掀開蓋子朝著那罐底的藥渣看了一眼，實在是有些好奇，拎著罐子便要嘗一嘗。

　嘉一回頭，看到的就是捧著罐子要往里送的樣子，連忙奪了過來制止了：“你怎麼能喝這種藥？”

　永嘉看著一臉張的樣子有些納悶：“不是補藥嗎？我怎麼不能喝了？”

　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怎麼能喝避子藥？

　嘉也不知該怎麼跟解釋，含混了一句：“反正……反正你就是不能喝。”

　護的，一臉不愿意。

　永嘉撇了撇，脾氣瞬間就上來了：“不喝就不喝，不過是一味補藥罷了，本公主什麼沒見過，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不是這個意思……”嘉有些無奈，躑躅了片刻，換了種說法，“補藥也分幾種，我這藥的分量有些重，不適合你。”

　聽了解釋，永嘉臉才稍稍和緩一點。

　嘉安住了，滿口的苦涌了上來，喝了口水了一才好些。

　實在是厭煩這種躲躲藏藏，見不得的日子了。

　一會兒是周明含，一會兒是永嘉，總是讓心驚膽戰，生怕被發現。

　還有這藥，依著皇兄的脾氣是絕不會允許有孕，那這種藥就要永遠喝下去。

　眼看著永嘉要走，嘉糾結了一番，忽然想起了昨晚睡前的話，開口住了：“你昨晚說的事還作數嗎？”

　“什麼事啊？”永嘉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沉思了片刻才想了起來，“本公主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當然作數了，你有什麼心愿，快點說。”

　嘉著手中的簪子：“聽說南苑有座云間寺很靈，桓哥兒最近好轉了些，我想去還個愿，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云間寺？怎麼突然想去那里，那寺廟在山上，一上一下就得好半天了，還是換一間吧……”永嘉有些不愿，生懶惰，又略有些圓潤，最吃不得這種累。

　“你若是覺得累，我們便在那里住一晚，歇一歇腳，第二天一早再下山也可以。”

　嘉心跳砰砰，皇兄每晚都要過去，晚上實在沒有單獨的機會，白日里營地里又人來人往，更加不好走遠，若是能借著永嘉的名義在外面留宿一晚，定然不會有人注意到，等他們第二天發現的時候應該已經翻過南苑了。

　“而且，聽說云間寺的素齋做的甚好，用的都是山泉水，正好也可以換換口味。”又勸了一句。

　素齋啊，永嘉久聞云間寺素齋的大名，被說的有些搖，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那好吧，等明日吧，明日我腳好了再跟你過去。”

　見真的答應，嘉松了口氣的同時又不有些愧疚。但是皇帝親妹，皇兄應該也不至于為了去罰永嘉吧……

　*

　嘉昨晚幾乎沒怎麼睡，將近天明的時候稍稍瞇了一會，又被他弄了醒。這會兒永嘉一走，沉甸甸的睡意一襲來，便沉沉地補了覺。

　一覺睡到了日薄西山，嘉是被外面熱烈的歡呼聲吵醒的。

　這帳子隔音不好，染秋見睡的不安穩，連忙放下了簾子，又起試圖將支摘窗的撐子拿下來。

　嘉卻是已然醒了，聽著耳邊嘈雜的聲音有些迷糊：“什麼時辰了，這是在做什麼？”

　染秋過窗子看了眼：“是陛下帶著人圍獵回來了，奴婢瞧著收獲頗呢，今天下午六皇子也跟了去歷練歷練，不知道怎麼樣。”

　“桓哥兒也去了嗎？”嘉原本的困頓一掃而空，撐著腰靠在床頭，過那支摘窗朝著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去，“在哪里呢，我怎麼沒找到？”

　南苑春狩原本就是□□為了皇室子弟歷練特意開辟的，按說蕭桓這個年紀若是沒病，去年就該來了，但去年他接連喪父喪母，這些事自然也無人問津。

　如今既然來了，還是盼著桓哥兒能學到點東西的。

　但視線逡巡了一圈，嘉沒找到蕭桓，一打眼過去，卻不可避免地看見了人群之中的皇帝。

　他今日一勁裝，利落分明，站在人群中分外扎眼。

　與他一般矚目的是，是一旁的周明含，穿著一紅騎裝，站在他后方，奪目的像山上的紅杜鵑一樣。

　因為是外出圍獵，眾人都是宗親或是跟了他多年的舊部，皇帝看著比在宮里時輕松許多，臉上一直掛著笑意，一一分配著打來的獵。

　到周明含的時候，皇帝指了個銀狐過去，四周頓時便發出了一陣起哄的笑聲，周明含亦微微紅了臉，領了東西地向他道謝。

　“關上吧，我有點頭暈。”

　嘉看了一眼便收了回來，被這笑聲吵的頭腦發漲，閉上了眼按著眉心，可一閉眼，眼中全是周明含飛紅著臉的模樣，越發讓心煩。

　再一睜開，一片昏沉中，看見門簾被悄悄掀了起，一個小小的影鉆了進來。

　“桓哥兒，是你嗎？”嘉仔細辨認了一番，朝他招著手，“過來。”

　蕭桓點了點頭，卻別扭地站在門邊不肯。

　“怎麼了？”

　嘉擔憂地問了一句，蕭桓才慢吞吞地走了過來。

　一走近，嘉才看清他的狼狽樣，頭發的跟窩似的，上滿是草灰，服被勾了好幾道口子。

　“怎麼會弄這樣？”嘉拿著帕子細細地去他臉上的灰，“告訴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蕭桓現在已經能陸續吐出幾個字了，雖然還不愿在別人面前開口，但對著嘉偶爾還是能說上兩句。

　他低下頭，小聲地出兩個字：“笨笨。”

　“誰笨？”嘉不太明白。

　蕭桓指了指自己，又指了后空空如也的兜網，委屈地掉著眼淚：“我笨。”

　原來是在為沒打到獵哭鼻子。

　嘉了他的頭：“不笨，我們桓哥兒還小呢，沒什麼力氣，等長大后也能騎馬箭，彎弓大雕了。”

　蕭桓被說的一臉向往，可轉眼又低下了頭，有些喪氣：“不理我。”

　“誰不理你？”嘉抬著他的頭。

　蕭桓指了指窗外：“他們都。”

　嘉朝著那熱鬧的人群看了一眼，也不生出些寂寥之。

　他們姐弟份尷尬，旁人自然不敢輕易搭理，也不知該怎麼安，只得心疼地抱住了他：“這不是你的錯，他們不是不喜歡桓哥兒，是因為這個份不能親近你，等我們出去了，別人不知道我們是誰了，自然就會和你親近了。”

　“出去？”

　蕭桓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著姐姐，他從出生起就待在深宮里，就沒有宮里宮外的概念，此次來南苑對他來說已經是極為新奇的事了。

　嘉看到他什麼都不懂的樣子越發心疼，實在難以想象這孩子要是一直在這種環境下長大會變什麼樣子，輕輕地點頭：“對，桓哥兒要乖乖的，聽姐姐的話，咱們一定可以出去。”

　“聽話！”蕭桓重重的點了頭。

　“桓哥兒真乖。”嘉看著他小小的影久久沒再作聲，愈發堅定了要出去的信念。

　晚上的時候就著燈將簪子里的輿圖拿了出來，一點點細細地和自己看到的比對著。

　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腦海中已經有了個初步的印象，正滿心躊躇間，張德勝派了人來，才連忙將輿圖重新塞到簪子里，跟著來人過去。

　皇帝收獲頗，今天的晚膳大半都是他親手打的獵。

　嘉一進去，便瞧見一盤盤炙烤好的端了上去，或是連皮帶骨，或是片的薄薄的，金黃焦香，一進門便勾的人食大開。

　皇帝正用了一半，一見來人，食頓時更旺盛了些：“過來，陪朕用一點。”

　“不了，我已經用過了。”嘉抿著，淡淡地拒絕。

　“用了也過來，替朕布菜。”

　皇帝今日心好，并不計較剛進門的這點小別扭。

　嘉一想到這些東西是他跟誰一起打的，心里便有些堵得慌，忍不住想問為什麼不周明含來侍膳，但話到了邊，怕惹得他不快壞了明天的行程，還是忍了回去，坐到了他對面。

　張德勝一見公主過來，識趣地將布菜的玉著遞給了。

　嘉盡力忍著氣，聲音平靜地問他：“想要什麼？”

　皇帝已七分飽了，便隨口說道：“你看著辦。”

　讓看著辦？桌案上那麼多菜，又不了解他的口味，怎麼給他布？

　嘉頓了頓，發覺這桌案上食偏多，估著他大約是喜葷食，便隨手夾了幾筷子過去。

　皇帝倒也不挑，夾什麼，他吃什麼。

　這些都片的薄薄的，烤的微微卷了起來，嘉不想伺候他，一時間也分不清到底是哪種，看著他對其中一樣頗為喜歡，便賭著氣，一直在夾著這一樣送過去。

　反倒是一旁的張德勝，看著接連夾了三四塊過去，一臉言又止，似乎是有話要說。

　嘉握著筷子，作越來越慢，狐疑地看著他：“怎麼了，張公公，是這菜有什麼問題嗎？”

　張德勝沒開頭，視線投向了皇帝。

　“沒事，你繼續。”

　皇帝神如常，將夾過去的一一用了完。

　他吃相很文雅，慢條斯理的，完全看不出什麼問題。

　嘉便也沒多想，繼續替他布著。

　夾到第六塊的時候，皇帝目一頓，看了眼盤中的，若有所思地看著：“你很喜歡？”

　明明是他吃的，問做什麼？

　嘉不明白他的意思，一臉茫然：“我喜不喜歡有什麼關系？”

　皇帝看著一臉懵懂的樣子笑了笑，沒再多說，只是一一將夾過來的用了完。

　直到夾了第八塊過去，皇帝才終于停了筷，拿著帕子斯文地了角：“可以了，再多……就不了。”

　他說話時頓了一下，目有些意味深長。

　明明還是一樣平靜無波的眼神，嘉卻總覺得他話里有話。

　幾塊而已，有什麼不了的，嘉疑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皇帝卻沒有解釋，起了一邊批著奏折，一邊吩咐人帶去凈室里泡一泡。

　嘉實在想不明白，泡在浴桶里被熱氣一蒸愈發糊涂了，忍不住有些昏昏睡。

　正半夢半醒間，猛然看見了他帳子中懸掛的鹿角，腦袋一激靈才忽然明白了過來，方才給他夾的是鹿。

　而鹿，似乎是活補之。

　怪不得張德勝一臉的言又止，怪不得他那樣笑著看著。

　還有他那句話，不了的人明明是在說吧！

　嘉一想明白，全一，撐著手就要跑。

　可剛剛站起，便聽到了后咔噠一聲鎖舌扣的聲音。

　嘉一回頭，便看見他轉了，一步一步朝這里走來，瞬間便頭皮發麻：“你別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