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裊裊,不知何傳來鐘聲悠鳴,老和尚腦袋一點,像是方醒過來一般,他睜開混濁的雙眼,目虛虛地落到褚越和上。
“阿彌陀佛。”慧真和尚:“皇上只需隨心,問題也會迎刃而解。”
褚越和道:“朕一直都照大師說的那樣,順心而為。”
反復做著同樣的夢,起初不明其意,只當是虛幻夢境,可夢中皇帝亦是他,不論是夢還是現實,俱都被夢中神所吸引。
直到一場宮宴。
夢里那個好穿素,高潔優雅的“玉致”,第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如夢中一樣,登基為帝,立沈玉致為后。他猜測自己夢見的是后世,很快就能看到夢境真,可在大婚之前,沈玉致不知所蹤。
如今坐在后位上的,卻是除長相之外與沈玉致沒有一點相像的沈玉鸞。好,不會琴作畫,不懂討好,不知吃味,更與夢中人無一相似。
可偏偏,又讓他想的多。
看對旁人好會心煩,知道對自己無意時又郁悶,看為躲自己出宮,卻與褚沂川私會時也會然大怒。
不管是夢中還是現實,他的都是沈玉致,本不該被沈玉鸞牽心神。
但想到沈玉鸞對褚沂川的好,他又頗為看不順眼。
沈玉鸞從前一門心思討好他,如今又去討好他的皇弟,心思變得快,料想以前也不是真心。可他堂堂皇帝,又哪里及不上其他人?
褚越和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之。
但他應當只沈玉致。
只有“玉致”。
……
皇帝一來,褚沂川就不好再回到沈玉鸞那。
他心知自己并未有逾矩行為,可到底存了私心,面上裝的再像,也難免心虛。好在金云寺夠大,他先前來去匆匆,也并未好好參拜。
褚沂川跟著一眾香客進正殿,在佛像前跪拜上香,虔誠祈愿。
愿皇嫂能平安順遂,一生喜樂。
他能否極泰來,得償所愿。
認真叩拜后,將香厚厚香灰里,正轉離開時,他聽見旁邊香客向寺中和尚打聽祈福供燈的事。
褚沂川心念一,等前面香客走后,也上前打聽。
金云寺里可以為他人祈福供燈,點上一盞長明燈,百年不熄,為求健康如意。只是費用不,因此不人心,也只能而止步。
但這對褚沂川不是什麼問題。
他一邊聽和尚介紹,一邊跟著往后殿走。
室中點著數不盡的燈,窗幔遮擋了外面吹進來的風,好在室中燭火足夠明亮。
褚沂川端著自己的燈盞,小心避開他人的,尋了一個空位,先將放上字條,再用燭臺上。
字條上寫著的當然是皇嫂的名字。
他倒是有心再供幾盞燈,像是福公公,像是他母妃,但又怕佛祖嫌他貪心,求的太多,便打算下次再來。
褚沂川退后兩步,左右打量一番,確認自己的誠意放好了,這才滿意點頭,準備離開。
他轉過,或許是其他燈的字條的不牢,行間帶起的微風將一張字條吹了下來,落到他的腳邊。這是別人的心意,褚沂川連忙避開,彎腰小心撿起。
他的指尖剛到字條,作便頓住。
字條泛黃陳舊,看上去已經有幾年了。上面是皇帝的名字,褚是國姓,也無人敢大膽胡涂皇帝名諱。而上面的字跡更加眼。
褚沂川看過很多,所以立刻認了出來。
是皇嫂的字跡。
意識到這是什麼,他立時僵在原地,好半天,才將那張字條撿了起來。
他轉頭尋找一圈,才總算是找到那盞燈。
小小一個燈盞,與其他燈盞并無二致,火也只有一豆大。但這是沈玉鸞給褚越和求的燈盞。褚沂川方才有多歡喜謹慎,將那些同樣全都放到皇嫂上,他如今就有多難以忍。
哪怕他早就知道,皇嫂以前有多喜歡那個人。
哪怕皇嫂早就親口和他說過,早就死了心。可面前的燈盞偏偏又說明了,皇嫂原來將那個人這樣放在心上。
皇嫂對他都沒這樣上心。
字條在他手心里團,褚沂川的目落到那一豆燈火上,恍惚出手去,直到掌心被火燙到,才猛然間醒過神來。
褚沂川將手背到后,臉沉地盯著那盞小燈,一個荒唐的念頭在他的腦子里反復出現,費了好大的勁才下。
他用了極大的自制力,將手心里的字條攤開平,重新回燈下,最后狠狠瞪了一眼,才極不甘心的離開。
……
沈玉鸞等了又等,才總算是等到褚沂川回來。
看見褚沂川的臉不太好看,頓時擔心起來:“怎麼了?難道他罵你了?”
“皇上什麼也沒有說。”
沈玉鸞長舒一口氣:“那你還板著臉,金云寺中還有誰敢對你做什麼不?”
褚沂川抿角,悶悶不樂地看了一眼。
皇帝本來就在懷疑他們的關系,他本該避嫌為上,不該回來這兒。可他在供燈殿里憋了一口氣,就想看見皇嫂。
但就算看見了,那一口氣也出不去。
他總不能對皇嫂開口,讓皇嫂也去為他點上一盞祈福燈。皇嫂會如何想不說,他也沒理由開口。
褚沂川左思右想,自己悶了一大口茶水。
沈玉鸞反而擔心起來:“皇上當真沒說什麼?”
“沒有。”褚沂川又喝了一口茶,他盯著杯底的茶葉,說:“皇上一來,恐怕皇嫂就得回宮了。”
“回宮?”
沈玉鸞下意識地要反駁,可抬頭目及到褚沂川,話又咽了回去。
回宮也能見到小川,省得他兩地奔波,累壞。
便道:“出宮不時日,也是該回宮了。”
“……”褚沂川沉默了一下,又說:“宮務有慧妃娘娘代掌,皇嫂何必如此著急。如今養好了,不如到外面多走走,回宮之后,也看不到那些風景。”
沈玉鸞:“不急,以后也有機會。”
褚沂川不好反駁,又給自己倒滿茶水,一口悶下。
他如此反常,郁悶都寫在臉上,沈玉鸞不納悶:“我住回宮中,省了你每日兩頭跑,這也不好?”
“皇嫂會不高興。”
“什麼?”
褚沂川悶悶道:“宮里有人會讓你不高興。”
沈玉鸞一怔。
下意識地去追褚沂川的目,卻只看到滿杯茶葉。但卻立刻明白過來褚沂川說的人是誰。
還意識到:“那先前我出宮時……”
“皇嫂不待在宮里,不是高興很多嗎?”
沈玉鸞啞然。
沒想到褚沂川會連這些也顧慮周全,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復。
心上暖烘烘的,好似被人沉甸甸托在手心里,沈玉鸞臉上不由自主地出笑意,放了聲音:“即便是出宮了,總歸也要是回去的。回去以后,我煮甜湯給你喝。”
褚沂川悶聲應下,神依舊不大高興。
沈玉鸞想了想,又道:“你雖來過金云寺不回,定沒有好好逛過。趁回宮之前,不如去拜拜,聽說這兒十分靈驗的。”
“方才去拜過了。”
“是嗎?你去求了什麼?”
褚沂川看一眼,忽而問:“求姻緣也靈驗嗎?”
“姻緣?”沈玉鸞愣住。
好半天,才想起來,褚沂川從前與說過有一個心上姑娘。只是平日里鮮提起,一下子忘了。
沒由來的心里犯酸水,比見著了那個何姑娘還不高興:“你難得來一趟,在佛祖面前,不考慮自己,想著這些?”
褚沂川眉眼低垂:“皇嫂教訓的是。”
“其實我是為皇嫂求了。”
“別人心里不一定有我,但皇嫂肯定是為我好的。難得有機會到佛祖面前,我就求佛祖保佑皇嫂,想皇嫂事事順心如意。佛祖不一定能聽見,但皇嫂已經聽見了。”
他說:“皇嫂既然聽見了,那能不能實現我的愿?”
“你……”
沈玉鸞盯著他的眉眼,眉目俊朗的年輕男人,像一只出肚皮的小狗一樣,看著便讓人心尖。
“我依你就是了。”忍不住笑著說:“這也要讓佛祖聽,佛祖的耳朵都要被你啰嗦出繭子了。”
……
在回宮之前,沈玉鸞空找了一個機會。
去找寺中的和尚,掏了銀子要供一盞祈福的長明燈。
沒有什麼好回報小川的誠心,只有打從心底也想要他好,搜腸刮肚的想,才想起這一個。
以前就來過一回,過去太久,沈玉鸞差點忘了,直到這會兒才重新想起來。
跟著家里人來寺中上香時,從其他香客那里聽說了供燈祈福的事,心思裝著一個人,哪怕知道那人尊貴,必不止一人心,卻還是記在了心上。攢起月例,吃點心,不買首飾,總算是攢夠了銀子,到寺中為褚越和點了一盞祈福燈。
早就忘記了原來那盞燈放在何,也不想再從滿室燈火里找出來。同樣的健康如意,不想讓褚沂川有。
沈玉鸞找到空,小心把自己的燈放上。而后寫上褚沂川的名字,吹干墨跡,把字條在燈下。
沈玉鸞抬頭看向殿中央的佛像。在萬千暖黃燈火的輝映下,佛像慈眉善目。
虔誠的拜過。
福緣寡薄,不會有人為供燈祈福。
不過沒關系,老天爺已經足夠垂憐,重來一回,已經是最大的福分。
如果佛祖有靈,就去保佑小川。他沒有做過壞事,勤勉上進,善良溫和,是個很好的人,他已經過很多苦,一輩子的苦難都嘗盡了,如今也是時候該讓他得到世間的好。
如果求姻緣也靈驗的話……
沈玉鸞心中不不愿地想:反正都幫了,就,就順手也幫一下吧……
希小川的眼別太差。
小川天天看著,起碼那個人不能比還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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