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平第一次驚慌了起來:“卿卿,你覺得怎麼樣?怎麼辦?產婆!產婆呢?有沒有跟過來?”
后面那幾句,他幾乎是咆哮著在問。
唐氏這個時候膽子特別大,沖過來:“大將軍,你快走開,大男人別在這里搗,產婆沒有,我來。”
黎黎也跑了過來,一樣對著謝楚河道:“你快出去,男人別在這里杵著,人燒熱水,快點兒。”
謝楚河有點不知所措,下意識地按照黎黎說的,大聲著人去燒熱水。
可憐的洪老大夫氣吁吁地過來,他是醫者,雖然沒接生過,但總是比常人多懂一些,這個節骨眼上,也顧不上男之別了,先給蘇意卿的里塞了一顆藥丸,含著,然后了的肚子,果斷地道:“已經發了,位置還好,你們冷靜一點,夫人平日子骨結實得很,肯定生得下來,沒問題。”
謝楚河急得要瘋了:“沒有產婆,怎麼辦?你們怎麼不帶一個來?”
不,大將軍,那個時候,誰能想得到這個。唐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大將軍,我生過七個孩子,個個活蹦跳的,鎮南王妃也生過四個孩子,多大點事呀,沒關系,我們就當產婆,保準夫人順順當當生個大胖小子。”
這麼說著,又尖了起來:“我要干凈的布,快人拿過來……什麼,沒有?那先燒水把布放進去煮!快點兒!”
蘇意卿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了,汗水把的頭發都打了。謝楚河跪倒在的前,地握著的手。
那只手握著長劍能夠斬破千軍萬馬,此刻,卻微微有些抖。
外頭沉悶的戰鼓聲一聲似一聲,馬蹄聲踏破平原,這地面都在微微震,戰士的嗥在風中傳著,那麼遠、這麼近。
士兵在營帳外大聲稟告:“大將軍,前方吃,請大將軍出戰!”
“走開!”謝楚河怒吼。
“謝郎,你去……”蘇意卿吃力地道,“別為著我,耽擱了要的事。”
“不!”謝楚河斷然道,“此刻,沒有什麼會比你更要。”
蘇意卿出了淡淡的笑容,如同風中搖曳的白的花,而微弱。
“你說過,會傾你所能,許我們的孩子一個太平盛世,你會給我們這世上最好的一切,謝郎,你是我心目中無雙的英雄,我和孩子不是你的羈絆,而是你的護盾,你去,為了我,為了我們,我的大將軍,我信你,必會得勝歸來,我、和我們的孩子一起在這里等你。”
戰鼓聲再響,轟轟烈烈,仿佛在催促著他。
“謝郎,你去,我在這里,你用你的劍來守護我,我候你歸來。”
有人在戰場上發出了瀕死的吼聲,長長的,那是與殺戮的召喚,讓謝楚河激。
士兵再次嘶聲喊:“請大將軍出戰!”
謝楚河慢慢地站了起來。
蘇意卿無力地張了張,對著了一下,其實并沒有發出聲音來。
他看見的口型,在喚他:“阿蠻。”
心變得如水、又堅如鐵。
他轉大步走了出去。
……
蘇意卿馬上就后悔了,為什麼要故作堅強,其實,很想很想讓謝楚河留在邊,陪著。
好后悔,好難過,蘇意卿這麼想著,哭了起來。
“見紅了。”唐氏尖著,“王妃,把布拿過來。”
洪老大夫對著蘇意卿厲聲喝道:“不許哭!留著點力氣生孩子!”
這老頭子太兇了,把蘇意卿嚇壞了,眼淚卡在眼眶里打轉,委屈極了。
唐氏和黎黎在那里擺弄著,蘇意卿覺得子都不是自己的了,痛到了極致,想,已經不出來了。
洪大夫拿出金針,給蘇意卿在頭頂了肩胛扎了幾下,蘇意卿覺到似乎神了一點,忍不住又了一聲。
結果又被說了:“都和你說過了,留著力氣生孩子,別。”
老頭子說完,看見蘇意卿淚汪汪、汗津津的樣子,也覺得很可憐,又溫和地安,“聽你喚的,神勁頭很足,看來不要,沒事,有老夫在,實在生不出來,大不了我拿刀子給你剖出來。”
老頭子說話太可怕了,蘇意卿完全沒有被安到,反而嚇得差點暈過去。
洪大夫又趕掐人中,把生生地掐醒過來。
唐氏大聲道:“夫人,你專心點兒,用力!”
很疼很疼,在這種撕心裂肺的苦楚中,蘇意卿卻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和阿蠻在時的初遇、在佛前許下今生的夙愿、那一年正月十五的花燈、還有,和著桃花一起落他的懷中,那麼多的甜,仿佛用盡這一生也數不清楚了。
此刻,要把他的骨帶到這世間,在前世,他和都未曾擁有過的幸福,即將降臨。
蘇意卿的仿佛生出了無盡的力量,無論多痛、多苦,都值得。
有什麼東西滴滴答答地流下來。
外面不知是白晝或者黑夜,時間的流失變得沒有知覺,似乎那麼漫長、又似乎那麼短暫。
須臾就是一世。
蘇意卿不知道自己是昏迷還是清醒,外頭突然又喧雜了起來,馬蹄聲直奔而來,急促而激昂,直接就踏在人的心上,把蘇意卿驚醒了過來。
那是戰士們震天的歡呼,直上云霄:“我們勝了!勝了!大將軍威武!”
唐氏和黎黎一起尖了起來。
蘇意卿倏然覺下一松,有什麼東西了下來。
嬰兒的呱呱的啼哭聲,急促而響亮,在這喧囂的軍營中突兀地響了起來。
謝楚河正好沖了進來:“卿卿!”
“是個男孩!母子平安!”唐氏笑逐開,“恭喜大將軍,您回來得可真是時候,這小子知道他爹得勝歸來了,這才蹦達了出來,可太淘氣了。”
巨大的歡喜讓謝楚河的頭腦一片空白,直到唐氏小心翼翼地那個小東西抱了過來:“大將軍,來看看,神勁頭十足!”
謝楚河的手上還沾染著敵寇的,漉漉的。剛剛出聲的嬰兒,上也沾著,粘糊糊的。
他近乎虔誠地接過了孩子,殺戮的殘酷的與新生的希,疊在了一起。
黎黎拿過來一塊布,將那孩子裹了起來。孩子的小手小腳有力地蹬著,似乎很不滿意被束縛住,嗷嗷地哭得更大聲了。
謝楚河終于大笑了起來。他抱著孩子,跪倒在蘇意卿的邊,激地道:“卿卿、卿卿你快看,這是我們的孩子,你看,他長得像不像我?”
蘇意卿虛弱地看了一眼,含在眼中的淚水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這是誰家的孩子,這麼丑……”
綿綿地暈了過去。
“好了好了,生下來就沒事了,夫人好得很,就是累著了,讓睡一下就好。”
謝楚河欣喜若狂,抱著孩子又沖了出去。
那孩子太有神了,哇哇地哭得驚天地。
謝楚河將孩子高高地舉了起來,恨不得喊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是個男孩!”
軍營中倏然發出更大的歡呼聲,在這曠野的平原上久久地回不息。
腥的味道在風中漸漸淡去。一朝從天方的盡頭慢慢地浮出。
漠河平原之戰,謝楚河大獲全勝,將匈奴部莫多單于斬于馬下。慶宗李明睿領著寥寥無幾的殘部狼狽逃回了京都。
至此,中原大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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驍悍的雄兵黑地停在了京都的城門外,一眼不到頭。長戟如林,旌旗如云,戰士鐵甲的寒映著白日,晃人眼睛。
謝楚河列于萬千軍馬之前,騎著高大神駿的黑馬,所有的將士皆為他而俯首,他氣度倨傲、神態威嚴,凜然如天上人。
十二匹戰馬拉著一輛豪奢華麗的馬車,停在謝楚河的邊。
蘇意卿在車上,看著懷里抱著的小娃娃,還是一臉嫌棄的神:“阿遲啊,我的小阿遲,你娘這麼、你爹那麼英俊,我且問問你,你為什麼要這麼丑呢?”
小娃娃仿佛聽懂了,很兇地哭了起來。
對了,這孩子小名阿遲,他爹爹和娘一致認為他來得太遲了,故而給他取了這樣一個小名。
白茶嘆氣:“夫人,您別再說小公子丑了,再丑,不都是您自己生的嗎?孩子剛生下來都這樣,和猴子似的,長開了就好看了。”
出手去,“您剛剛生產不久,可不能累了,來,我幫您抱著。”
“我再抱會兒,就這麼點大的團子,能有多重呢。”蘇意卿口中雖然嫌棄,卻一刻都不肯放,喜滋滋地抱得可了。
外頭,城門緩緩地打開了,慶宗李明睿率著燕朝的文武百,發冠,著素,出城乞降。
李明睿跪倒在謝楚河的馬前,忍著恥辱,俯首叩頭:“罪人李明睿恭迎大將軍,求大將軍從輕發落,我愿尊奉大將軍為主,為您奴仆、永世效忠。”
謝楚河俯首著李明睿,出了一個冷漠而殘酷的笑容。
忽然,城樓之上升起了火焰。
城門之下的百都抬頭看去,驚悚不已,不由低聲竊語:“那、那不是尚書令秦大人嗎?他怎麼……”
柴薪堆在腳下,秦子瞻站于其中,目無表。
火燒了起來,越燒越大,風聲呼呼、火聲呼呼,黑煙滾滾地上了云霄。
秦子瞻嘶聲怒吼:“謝楚河,臣賊子,殘暴無度,你雖得天下,卻得不到民心,我為天下萬民死殉,且看你來日報應!”
他自知謝楚河不會放過他,如此,不若圖個悲壯的名聲。然則,火焰臨于其,他終究疼得無法忍,嚎啕大起來,在城樓上瘋狂奔走,最后一頭翻下了城樓。
蘇意卿也被驚了,掀起馬車的簾子看了出去,正好看見秦子瞻帶著一的火焰從城樓上跌落,發出凄厲的嗥聲。
嚇了一大跳。
謝楚河趕下馬,過去手捂住了蘇意卿的眼睛:“怪嚇人的,別看這個,污了你的眼睛。”
蘇意卿心下慨萬千,但也只有一瞬,轉眼便煙消云散去了,當下把頭了回去,也不管了。
這邊李明睿見謝楚河的樣子似乎還算溫和,大著膽子,爬行了幾步,腆著臉皮:“大將軍,請饒恕我一命,我……”
話音未落,寒一閃,他竟然看見自己沒有頭顱的子,那子搖晃了兩下,倒了下去。
李明睿的頭顱落了下來,滾得老遠,眼睛還瞪的大大的。
文武百噤若寒蟬。
謝楚河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首惡已除,他人無辜,皆不予追究,自此后,海晏河清,干戈不起,我將許諸位以太平天下,不知諸位大人意下如何?”
眾人三跪九叩,皆俯不起。
長風吹過蒼穹,從遠方來,向遠方去,有桀驁的鷹隼掠過云端,鏗然長鳴。
謝楚河扶著蘇意卿下了馬車,他的妻子,抱著他的孩子,和他一起走進那座輝煌的城池,他臨于其上,將為其主。
劇終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終于完結了。淚流滿面,謝跟著我一路追下來的小天使,真的,你們每一個人的名字我都記得,每一天都懷著期等待你們的評論,我你們,是你們支撐我寫完了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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