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診脈?
太醫們目瞪口呆,一副“我書讀得你別驢我”的神。
“世上哪有真的懸診脈?”一名太醫忍不住道,“醫又不是仙,外界將它傳得神乎其神,事實上懸診脈本什麼都診不出來!”
所謂懸診脈,便是將線一頭搭在病人手腕上,大夫牽住另一頭,憑借線傳來的脈象進行診斷,不進行肢接。
聽起來可真是厲害極了。
不過行都知道,這就是一個荒謬的傳說。他們平日裡直接用手診脈都要再三謹慎,才能保證不出差錯。靠一線能覺出什麼來?
他們更傾向於公子斂是真正的外行,班門弄斧弄到一群太醫頭上,終於翻車了。
要不是衛斂份尊貴,他們可能都要當場指出“你別再胡言語了”。
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哪容得人裝神弄鬼,說一氣。
衛斂輕歎一聲。
然後抬眼,淡淡道:“你。”
剛才說話的太醫虎軀一震。
他……他什麼?
他差點忘了,眼前的人不僅是欽差大臣,楚國公子,更是陛下貴君。
他提出質疑,已算是以下犯上。
若真要發落了他,他也只能認命,但醫者本分,他絕不允許公子斂拿人命胡來!
太醫出寧死不屈的神。
衛斂:“……”
“你近來是否熱盜汗,口燥咽乾,五心煩熱?”衛斂卻並沒有置他。
太醫一愣。
他最近確實是有些心煩意燥……可公子斂怎麼知道?
“虛火旺。”衛斂繼續道,“建議養生津予以調理,切忌妄施苦寒清熱之品。”
太醫:“……”
另一名劉姓太醫小聲與旁量發福的胖太醫頭接耳:“老張最近是有些上火……”
上火不是疑難雜癥,太醫院任何一名太醫都能看出來。但這也足以證明衛斂確實有兩把刷子,並非信口胡謅。
胖太醫仍不信邪,不屑一顧道:“巧合而已。常見病癥就那麼幾個,只要讀過幾本醫書,癥狀對上幾條,蒙也能蒙對。”
“你。”衛斂又把目轉向劉太醫。
劉太醫子一抖,直板。
衛斂打量他一眼:“近期常食不振,腹脹腹瀉,頭暈嘔吐?”
劉太醫微驚,謹慎地問:“那臣要吃什麼藥?”
他自然知道自己是什麼況,此問是為考驗衛斂。
“水土不服而已。”衛斂說,“過段日子便好。”
胖太醫目一變,老劉昨日確實是出現水土不服之癥,去了好幾趟茅房,已無大礙。
他才質疑是巧合,就被速打臉,一時臉蛋漲得通紅。衛斂跳過他,接連說出在場幾人的病癥,都是些小病,可都說得很準。
大家都是太醫,彼此為同僚也清楚誰都有哪些病,自然知道衛斂所言非虛。
可愈是如此,愈是震驚。
公子斂就只是隨意掃了眼,聞問切隻勉強佔了一個“”字,怎麼就能把他們的舊疾都說出來?
眾人看向衛斂的目變了。
從原本微微的輕視轉為鄭重與驚歎,還夾雜一不可置信。
“還有你。”掃完一圈,衛斂最後把目投向那胖太醫。
胖太醫嚇得一抖。
他可沒病,指他做什麼?
難不他上有什麼他也不曾發現的疾?
人們已經潛意識裡開始相信衛斂的醫高明了。因為他們上的這些病,換其他太醫也能看出來,卻不能這麼隨意且迅速地看出來。
衛斂盯了他很久,看得胖太醫心裡直發,生怕青年說他命不久矣。
不然為何其他人都只是一眼掃過,獨獨看了他這麼久?
衛斂卻又淡淡收回視線:“吃點,胖對不好。”
胖太醫:“……”
這絕對是在報復他剛才的質疑吧!
不可否認,了這麼一手,衛斂的話在他們心中信服力大大上升。
懸診脈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置信了呢……
“公子,線準備好了。”侍衛遞給衛斂一線。
衛斂低眸拈起那線,轉面向周小山。
……
看著坐在另一端,手指纏著幾底線靜靜診脈的衛斂,太醫們不約而同地想,懸診脈這種事果然還是很難以置信……
太神奇了。如果不是公子斂方才的表現太過彩,他們打死也不信這種玄乎的診斷方式真的有效果。
眾人屏息等待片刻,直到衛斂松開手,徐太醫不由問:“公子有何發現?”
衛斂解開線,隻說了三個字。
雲淡風輕,又如平地驚雷。
“我能治。”
這一聲直接把眾人炸懵了。
公子斂說什麼?
他能治?
他們都已經做好打持久戰甚至全軍覆沒的準備了,公子斂怎麼一來就搞定了?
這才第一天!
除了不敢信,還是不敢信。
衛斂沒工夫多解釋什麼,備了紙筆匆匆寫下藥方:“照我寫的方子去開藥,小火慢熬半個時辰,回來喂喝下。若是重癥病人,同樣照此藥方治療,每樣各增二錢,再加一味黃連。”
太醫們:“……”
這速度太快,恕他們沒有反應過來。
怎麼就能治了!
徐文卿接過藥方看了眼,他才疏學淺,沒能看出這方子有特別之。
徐太醫搶過方子,神同樣很迷茫。
這張藥方在太醫之間相互傳看,看完面面相覷,不明覺厲。
“公子,這瘟疫到底是什麼病?”
衛斂說:“疾。”
太醫們眾臉懵。
疾是什麼?他們從未聽過這種名詞。
的疾病?
衛斂淡聲道:“軀腐爛,生蛆發臭,正是人死後腐敗之相。活人如此,氣未斷而已爛,有如行走。待六日後斃命,全腐爛一空,不出幾日便余下一白骨,此便是疾。”
字面意思不難理解。人還活著,卻出現了死後才有的腐爛癥狀,就疾。
但這是一個全新的概念。
“公子從何得知這種疾病?”劉太醫百思不得其解,“臣閱遍世間醫書,從未聽過此怪癥。”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衛斂反問,“人外人天外天,你怎知你閱盡了世間醫書?”
就算真閱盡了世間,也還有世外。
衛斂聽聞此癥時,就想起這癥狀與他曾書上讀過的一種怪病極像,待問診之後,更是篤定。
人對於瘟疫的束手無策源於未知。而當未知變已知,想要攻克就變了一件簡單的事。
甘泉寺那和尚的預言沒錯,只有他可以解決瘟疫。
但這不能讓衛斂心頭放松。
如果這個預言是正確的,那麼另一個預言……死劫的到來……
大概也錯不了。
衛斂眉目輕斂。
太醫們無言以對。
他們並沒有更好的辦法。今之計,唯有死馬當活馬醫。
從周禺山家出來,太醫們就去準備煎藥,衛斂則去了當地的衙門,周明禮也一同跟去。
當下清平縣乃人間煉獄,縣衙大門閉,門口一個守衛也沒有,隻留下一面鳴冤用的大鼓沉默屹立。
衛斂對旁一名侍衛吩咐:“擊鼓。”
侍衛得令,上前拿起鼓槌,“咚咚咚”開始敲鼓。
鼓槌力擊打鼓面,一聲比一聲沉悶,傳遍四方。
敲了數十下,大門紋不。
侍衛遲疑:“公子,還要再敲嗎?”
衛斂:“繼續。”
侍衛得令,繼續用力敲了下去。
衛斂在心裡默數。
一。
二。
三。
……
十。
十下過後,衙門仍然沒有一點打開的意味。
“夠了。”衛斂說。
侍衛停手:“公子,裡頭沒人。”
“怎會沒人。”衛斂輕輕拔劍,低聲道,“不過是……外頭百姓等死,裡頭庸裝死。”
劍一掃而過,整扇大門被從中劈開,一分為二,倒了下去。
周明禮:“……”
士兵們:“……”
擊鼓不能讓人開門,那就破門而。
可以,很強。
公堂之上,“明鏡高懸”四字牌匾題於頭頂,更襯得跪在地上的父母格外諷刺。
論起審問犯人、秉公斷案,周明禮是這方面的行家。驚堂木一拍,不過三句話,知縣就全招了。
清平縣知縣正是張旭文,曾與衛斂有過兩面之緣。第一回是在上元花燈夜,不過那會兒衛斂戴著狐貍面,張旭文早已不記得。第二回是在書房,他戰戰兢兢地面見陛下,大氣也不敢,白青年卻肆無忌憚地推門而,直呼陛下名諱。
令人怎不印象深刻。
他自詡懷才不遇,被發配到清平縣這個彈丸之地實在是大材小用。當前想的是金榜題名,榮華富貴,國家大事皆有他參與;當後,卻來了這犄角旮旯當個七品芝麻,每日管的淨是些蒜皮。想象太好,現實狠狠給了他一擊。
張旭文來三天就不住了,不想著建設此地,而是時刻想擺這裡,更不會這裡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