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瑾和李懷玉沒走兩步就被這三個人堵住了，他們來得氣勢洶洶，可到他們跟前站著，相互看看，誰也沒先開口。

讓他倆這樣湊堆，怎麼開口？江崇思忖片刻，道：“三弟借一步說話。”

江玄瑾看他們一眼：“想干什麼？”

“就是說兩句話罷了。”江焱瞥了旁邊兩眼，小聲道。

看他們這顧忌的模樣，李懷玉倒是大方：“那我就先回南院了。”

“弟妹……不，殿下留步。”江深抬手道，“在下也有話想問殿下。”

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懷玉朝旁邊作請。

跟江深過去了，江玄瑾也只得隨江崇和江焱去另一邊，看他們到底要問什麼。

“殿下與三弟，不是該分開了嗎？”江深往石凳上一坐，撐著下吊兒郎當地道，“怎麼還跟沒事人似的在一起？”

懷玉坐下，比他還吊兒郎當地答：“這個得去問你家三弟，他讓我來安老爺子的。”

江深笑了：“在下一直覺得奇怪，白府那樣的門第，怎麼能教出白四小姐這樣隨灑之人。如今真相大白，倒是說得通了，殿下與尋常人家的姑娘，還是大不相同的。”

這二公子可不簡單，面對，竟還能說出漂亮話來！懷玉勾，深深看他一眼，道：“都是明白人，二公子不妨有話直說。”

點點頭，江深道：“那我就開門見山吧，殿下當初接近三弟，想必也是有所圖謀，目的可達到了？”

這說得還真是夠直接，懷玉了鼻尖，點頭道：“算是達到了吧。”

“那殿下如今是什麼想法？”食指點了點面前的石桌，江深問。

懷玉失笑：“還能有什麼想法？二公子難不以為我如今和紫君還能繼續過日子？我與他之間只剩一個青之事未結，別的再沒有了。”

“哦？”江深挑眉，“好歹也有半年多的夫妻誼，殿下當真半點不留？”

已經半年多了啊。

懷玉垂眸，下意識地了自己脖子上的疤。

半年多不算短，可也不算長啊，沒能長到他們彼此死心塌地。也沒能長到心里生出決絕的勇氣，謀算計、任何一樁往事揭開，都會讓他們不能在一起。

這半年只是做的一個夢而已，夢里可以不管不顧地和江玄瑾膩在一起，以前從未有過的溫存。可一朝夢醒，就得接事實：

只要是丹，江玄瑾就依舊像以前那般厭惡。

“丹……”寺廟另一邊，江崇連連嘆息，“你既然都知道了，何不讓走？”

江玄瑾背靠著朱紅的柱子，冷淡地道：“還有事沒做完。”

“什麼事需要來做？”江焱不解。

秋風吹過指間，有一種流沙般的，江玄瑾手接著穿堂而過的風，漫不經心地道：“很多。”

江焱皺眉。有些焦躁地道：“小叔您這是在找借口！侄兒真不明白有哪里好，為何都這樣了，小叔還不肯放手？”

他語氣很急，帶著孩子氣的埋怨和憤怒，江玄瑾抬眼，看了看面前這個已經有自己下高的侄兒，輕聲問：“你真不知道哪里好？”

很平靜的一個問句，落在江焱耳朵里，卻是他莫名心虛。

“侄……侄兒沒看出哪里好。”眼神移向別，江焱著拳頭道，“借人子蠱小叔，以前也是個作惡多端的大魔頭，是個壞人！”

手捻了他肩上落葉，江玄瑾淡淡地道：“既然知道是壞人，就別總看了。若是跟著學壞了，倒讓大哥擔心。”

江崇一愣，聽明白了這話其中含義，眼神一沉：“焱兒？”

“我……我不是，我沒有！”江焱慌忙擺手，“之前讓人盯著，是想找的錯，好讓小叔早些看清的真面目……”

站直子，江玄瑾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焱咬，聲音漸低，最后直接閉了。

怎麼會被小叔察覺的？他想不明白，他表現得分明對江白氏很是厭惡抵，小叔怎麼會知道他的心思？

人的除了恨，還有一種。惱。白珠璣是他錯過了的人，心里多都會有幾分不甘。看與小叔日篤，看每天都笑得明艷，江焱無措之下，就生出了惱意來。

他喜歡挑的病，喜歡挑撥和小叔，但每次離害苦了，他心里又難得很。距離大概是五步，五步之外，他會冷眼相待，可進五步之，他就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江府花園、躲藏之間撞見的時候。

心會跳很快。

這種復雜的緒，江焱不知道該怎麼排解，他也明白這不對，不是小叔教他的正道，可就是無法遏止。

眼下，終于是被小叔揭穿了。

臉上發燙，江焱再不敢吭聲。后頭的江崇神也復雜，本還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要同三弟說，但現在也沒心了，朝他一拱手就道：“我先回去，與焱兒好生談談。”

江玄瑾頷首，平靜地目送這兩人離開，視線一轉，看向廟前的那石桌。

江深和李懷玉有說有笑的，神一點也不嚴肅，仿佛是出來喝茶的友人，肆意地談天說地。

“呔！《郎豺豹賦》是你們這群人寫的？瞎編的功夫厲害啊！”

“過獎過獎。”江深笑道，“實在是殿下與那陸掌柜太有意思，足以載書載文。”

“我與他有多意思，全看你們一支筆。”懷玉勾，“人家的筆都用來選仕考功名，二公子是真的閑啊，竟用來寫這些子虛烏有的風月之事。”

“殿下這是惱怒？”

“怒有點，惱倒是沒有。”懷玉道，“畢竟我臉皮厚，罵我的文章就算飄滿整個長安街，我的臉也不會紅一下。”

江深一噎，拱手道：“殿下厲害。”

“彼此彼此。”站起，懷玉沖他笑得一臉坦，“二公子與其管這管不了的閑事，不如好生陪陪令夫人吧，好像了委屈呢。”

初釀委屈？江深輕笑：“正常人家的姑娘，都很識大，哄兩句便好。”

看他一眼，李懷玉道：“你以為哄兩句就好的姑娘，是識大？”

“殿下有何高見？”

懷玉出食指里氣地搖了搖：“別糟踐人的真心，會像我一樣遭報應的。”

什麼識大，不過是因為喜歡你，若是不喜歡，任憑你怎麼哄，人家都是覺得無所謂的，還真當是自己手段厲害？

江深顯然重點不在“糟蹋真心”上頭，而是瞇眼道：“殿下遭什麼報應了？如今逃出生天，三弟還護著你，你可是安逸得很吶。”

安逸？李懷玉嗤笑，回頭看了一眼。

江玄瑾站在遠著這邊，臉上一點表也沒有，冷冷淡淡的，像是夾著細雪的寒風，瞧著就讓人遍生寒。

與這樣的紫君在一起，誰會安逸啊？他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念起舊仇，刀子往心口扎呢。

收回目，懷玉道：“若是沒別的要說，我可就先走了。”

“等等。”江深抿，“還有最后一個請求，請殿下答應。”

“二公子請說。”

深吸一口氣，江深道：“三弟救了你，必定會惹下大麻煩，若有后患。還請殿下務必放他一條生路。”

子僵了僵，懷玉低笑：“這不是應該的嗎？還說什麼請求。我丹再無恥，也不會恩將仇報。”

“那在下就放心了。”江深頷首。

看似相談甚歡，實則槍舌劍，李懷玉覺得有些乏，也沒同后頭的江玄瑾打招呼，徑直就朝南院走。

“呃……三弟？”瞧著那遠走過來的人，江深覺得背后發涼，起道，“你同大哥他們說完了？”

沒有回答，江玄瑾只站在他面前，問：“二哥方才說什麼了？”

“還能說什麼啊，就隨意聊兩句，好讓你同大哥他們說話。”江深笑著別開頭。“時候也不早了，我該回去帶你二嫂出來走走了，告辭！”

言罷，溜得飛快。

江玄瑾眉心微攏，不悅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才跟著回了南院。

江府一貫的規矩，是在山上待兩日便回京都，可第二天，京里竟來了圣旨。

懷玉沒睡夠，被江老太爺喊著去廟前跪下，一雙眼都睜不開。朦朦朧朧間就聽得黃門太監念：“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以武。而紫之君實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干城也……”

“……今有丞相之嫡長。蕙質蘭心，端莊賢淑，特許以為正妻，即刻回京完婚。一切禮儀，由奉常與欽天監監正共同辦。布告中外，咸使聞之。”

“欽此。”

話是從耳朵里進去了，李懷玉卻沒仔細聽是什麼意思，旁邊徐初釀擔憂地拉了拉的袖，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