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這次王爺不跟家人商量,就擅自幫岳丈填錢也該吃些苦頭。
宗慶刺史做了那麼多年,從來都是雁過拔,積攢的家私無數。結果小舅子宗瑾年一哭窮,王爺就不假思索慷慨解囊。
雖然從婿和姐夫的角度看,這樣的冤大頭甚好。
但是他也是堂堂北鎮王府的一家之主,理應懂得自家吃得起飯,才可適度助人的道理。
的這個公公,不管再落魄,也是堂堂王爺,而非平頭百姓。他從小金枝玉葉地將養,不管庶務,對于錢銀的概念淡漠得很。
這次倒是個不錯的契機,落云打算一分不出,勒滿府的腰帶,讓他們知道荒年該如何度日!
北鎮王也沒想到會被兒媳婦不顯山不水地“訓斥”了一頓。
他忍不住尷尬地咳嗽了兩聲,然后道:“既然以后是你管家,自然是你斟酌著來!”
落云應下,卻只提了一個要求,那就是查賬的時候,須得王爺在場,若是不能答應,這攤子事兒,可不接。
北鎮王挑眉問這是為何?
落云抿一笑:“我又沒有母親威嚴能得住人,世子也不在府里,府里都是有頭臉的老仆,若是父王不幫襯我,我就是紙老虎杵在那里,能嚇得住誰?父王若肯讓我狐假虎威幾日,日后定然不敢再勞煩父王。”
北鎮王也暫無別的要事,另外他也想看看這小婦人如何行事,于是欣然答應。
這小姑娘還跟他定了幾句話的臺詞,然后便開始準備人問賬本。
王府那麼多的賬本,接手的時候,翻頁查看的方式都有所不同,只刷刷翻頁,另一只手劈里啪啦地撥拉算盤,不多時,就在賬本里翻出幾筆不對的賬目,分頭來管事,全都站在院子里,然后挨個進來問。
北鎮王都聽不懂在問什麼,反正就是寥寥數語就讓那些采買管賬的頻頻用袖子拭汗,看來問的全是采買的關卡。
如此一來,竟然盤查出了不被侵吞的舊賬。
若是單這個世子妃坐在那,老油條們自然可以滿扯謊,搪塞過去。
可是現在,王爺沉著臉坐在一旁,每當那些管事們巧舌如簧的時候,世子妃總是不不慢地端起茶杯,然后王爺就在一旁緩緩說出跟兒媳婦對好的臺詞:“你這通狗屁不通的話,覺得本王和世子妃會信嗎?”
一向待人文雅的王爺都如此放了,嚇得老仆們是撲通撲通地跪下求饒。
再然后,世子妃便放下茶杯,不急不緩地駁斥他們的搪塞之言。
這個新婦似乎早做了功課,居然將他們采買的逐個環節都能說出個章程來。魚青菜四季的價格,全是心里有數,而布匹和藥材一類最容易做手腳的地方,人家世子妃居然甩出了采買店鋪子的賬本來。
這……顯然是不聲,早就查驗清楚了呀!
對于這麼行的主子,還如何扯謊?
結果蘇落云在王府的中堂查了兩天的賬目,從貪墨錢銀的管事仆役那里摳回了銀子足有六七百兩。
跟陛下寬容的”金銀赦”相比,這婦人就嚴苛多了。
挨板子討回銀子不算,落云又一口氣發落了十多人,轟攆出府,不再起用。
北鎮王起初也是閑坐,可是看兒媳婦查賬越查越心驚,最后等人出去了,他氣得一拍桌子:“無知蠢婦,宅子竟然讓管這樣!”
落云倒不是故意要給婆婆難看,只是一邊拉算盤一邊道:“母親管得很盡心了,只是有些賬目,不是在市井里出來的就不會清楚錢銀多。我不過因為出商賈之家,整日在市井里討生活,所以才知道這些。至于查得這麼細,也不全是為了討回這幾百兩。現在是戰時,我們北鎮王府里又住著漁公主這樣的貴人,難免人多雜。我也是趁著這個機會,往外攆一攆心思不純的人。也算是給剩下的人立立規矩。王府里主人不多,仆役減些,也能開源節流,如今邊關不穩,誰也不知以后會如何,手里有些積攢,總歸是心里不慌。”
替宗家拿的那筆錢實在不算。若是還像以往一樣養著些挖墻的碩鼠,遲早有將王府吃空之日。
其實北鎮王罵得也沒錯,宗王妃在管理賬目的方面只求沒有大錯。
可是邊養著的諸如奚嬤嬤、盛媽媽一類的老奴太多,以至于府里掌管要事的也都是這些有權勢的老奴族親。
這些人互相勾結串聯,難免要生出些歪心思。
而落云轟攆出去的那些人里,就有盛媽媽的兩個兒子和奚嬤嬤的兩個孫子。
這也是落云讓北鎮王坐在一旁聽自己理賬最本的原因。畢竟跟奚嬤嬤一類老奴結下了梁子滿府皆知。
若是掌管庶務后,一上來就發落王府的老人人脈,難免有挾私報復的嫌疑。
可是北鎮王從頭到尾都坐在一旁,聽了其中的細枝末節,都知道這些人是犯了什麼錯被打發出去的,也就免了有人背后告私狀,跟王爺還要費心解釋一遍。
一時間,北鎮王府的管事下人們,都知道改朝換代了,新掌事的世子妃可不是善茬子,大家且得擺正了心眼,仔細些做事。
至于那被轟攆出府的,自然也有不死心的。
在家養病的奚嬤嬤看到孫子們灰頭土臉地回來,自然不干。
于是老婆子仗著自己有臉面,拄著拐杖,讓兒媳婦攙扶著,又跑去宗王妃那邊哭訴去了。
奚嬤嬤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只說著自己丈夫當年對老王的救命之恩,外加兒孫不爭氣,跟這個老東西一樣不會討世子妃的歡心。
奚嬤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老奴這麼一走,王妃您怎麼不會照顧自己了?您這一病倒好,整個王府都改朝換代了,我們這些老家臣,再沒容之了!”
說到這時,一旁的盛媽媽也是撲通跪倒,哭訴自己的兒子糟了冤枉,被世子妃轟攆出府,沒臉見人了。
就在這時,有小丫鬟端來了王妃今日的燕窩補湯。
宗王妃十分,雖然年華已逝,但也注重養,所以每隔兩日都要飲一碗濃濃的燕窩紅棗枸杞羹。
可是今日這湯碗里的水似乎太稀了一些。等王妃用調羹舀起來一看——這哪是燕窩,分明就是一碗銀耳羹啊!
王妃以為是下面的人憊懶糊弄,立刻氣得拍了一下桌子,問道:“當我是瞎嗎?還分不清燕窩銀耳?今日廚房是哪個人當值?竟敢這麼糊弄!”
結果廚房做飯的廚娘帶著一路小跑過來跪下解釋:“并非奴婢存心糊弄王妃,實在是今日送到廚房的食材里沒有燕窩,我也跟采買的管事說了,您每隔兩日都要飲燕窩羹。可是管事卻說,這幾個月王府的公中空虛,所有的食材采買一律得按世子妃批過的單子來,沒有多余的錢來買燕窩,便讓我想想法子用銀耳替代。管事說是等幾個月后收上佃租子了,再給王妃買一些名貴的燕窩來補補。”
宗王妃原本聽老奴告狀,心里就憋著一肚子火,現如今看到自己養生的份例都了水,立刻怒不可遏,冷聲說道:“來人,去請世子妃來我的屋里坐坐。”
等落云過來向福禮問安的時候,王妃冷冷哼了一聲說:“我可不敢當,你如今掌著家,拿著庫房鑰匙,真是好不威風。我聽說你不是轟攆了府里一批老資歷的奴才,而且還讓王府所有的開支全都折半。難道你掌家之后,我們王府就此落魄,窮的都揭不開鍋了?”
一旁的盛媽媽也冷冷道:“居然用銀耳來充燕窩糊弄王妃您,可不就是揭不開鍋了?”
落云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奚嬤嬤,那老東西的眼睛還紅著,應該是好一頓告狀。
落云想了想,輕聲說道:“王府里的確是沒錢了,母親不也是愁得都‘病’了?先前宗家外祖父出了事兒,父王給墊付了一半罰金,這公中一下子就空虛起來。我一個新婦,沒有母親掌家的本事,只能向王爺表明需得節省些過日子。至于哪些地方需要節省,哪些不能省,我心里沒有數,于是干脆列了單子給了父王。由著他老人挨個過篩子。我還真沒注意,父親居然也克扣了您的燕窩這一項。這的確是我的錯,不過我房里有一盒八盞的燕窩,是我舅舅托人給我寄來的,年份都好,回頭我讓寄秋送到廚房去給您燉上。就算我們小輩兒節食,也萬萬不敢虧待了您的子。”
宗王妃聽伶牙俐齒的應對,居然一推三六五,把所有的責任全都推給了王爺,也是心里有氣。誰都能去問王爺,能去嗎?
王府的錢都墊給了宗家,若再問,簡直是主過去給王爺罵。
可宗王妃不說話,卻有機靈老奴善解人意,盛媽媽訕笑開口道:“世子妃真是好口才!您既然一掌家,王府就沒錢了,是不是該想想法子?就沒聽過哪個王侯之家因為沒有錢,而學著平頭百姓勒腰帶過日子,您當初給糧草營一出手就是兩千兩銀子,難道就拿不出區區幾百兩銀子讓王府過過難關?”
看來要論厚臉皮,還得是這些當奴才的,王妃和王爺都不好意思開的口,老刁奴一下子就說出來了!
這正經人之間,若是開口借錢,都不太好意思推諉,更何況是北鎮王府的兒媳婦。
婆家有難,可不就應該主慷慨解囊嗎?
當盛媽媽這麼說時,奚嬤嬤是角掛著冷笑,嬤嬤是世子妃的手下敗將,被世子踹了一腳后,也識趣不再打頭陣,只看自己的表親沖鋒陷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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