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陸抱著小黃魚不撒手, 著紙窗子上那道刻出來的俊廓呆若木。

大將軍近來真的古怪，沒事兒就說些瘆人的話。

“您答應贈標下一小黃魚，標下就讓您進來。”

那影子在窗上不, 側臉廓深秀，眼睫若蝶翅，微微孱了一下。

“討價還價。”屋外人小氣吧啦的，斷然拒絕了的要求，“開門”

青陸抱了小黃魚, 在臉頰旁絕不松口。

“大將軍, 標下已經睡下啦，要拿這些金子，明兒您請早！”

屋里人語音輕快, 辛長星毫不懷疑半夜便會卷金而逃。

“好，明日見。”

窗上的影子漸漸變小，腳步聲也漸行漸遠，青陸有些志得意滿，抱著小金魚在床榻上打了個滾。

大將軍今日怎麼這麼好說話？有點兒不放心，一口吹熄了蠟燭, 躡著腳往門前走去，再悄悄拉開了門。

門前赫然一雙緞帛履, 再往上看，大將軍負著手徉徉而站。

“鄭小旗，你就這麼想我麼？”他肩披冷月，高大的廓如山, “這麼快又見面了。”

這簡直是□□的瓷，青陸訕笑著擺擺手，鎮定地闔上門, 想要將他關在門外，“晚安，再會。”

大將軍一只腳邁了門檻，徑自在黑暗里把外衫一，就著月躺在了床榻上，拍拍側。

“袍澤兄弟，理應同吃同睡。來吧，鄭小旗，你想在哪里睡？”

青陸擰著眉頭關上了門，埋怨地看了大將軍一眼，“您從前不是說，從來不同士兵同吃同睡的麼？標下都跟您說明白了，標下有手有腳，堅決不會為了銀子出賣自己。”

默默地走到了大將軍邊。

夜里那些小黃魚發著燦燦的，讓有些把持不住，可是做人總是要有底線的吧，為了銀子出賣自己，自己都會唾棄自己。

“……但金子就不一樣了。”語音歡快，拿了一小黃魚揣在了自己的懷里，“一一晚，公平合理，您說呢？”

辛長星仰在枕上，眼梢角笑意氳氟，“欺行霸市、坐地起價，果然公平合理。”他把手邊的小黃魚推在了青陸的眼跟前，“罷了，誰你是蝎子尾獨一份吶。”

青陸滋滋地，把小黃魚一腦地裝進了自己的小包袱，站在床下蹙著往哪里藏，想了好一會兒實在傷腦筋，抱著沉甸甸的包袱往床榻邊一趴，“標下還是抱著它睡吧。”

在床邊上趴著就要闔眼，辛長星拍拍的腦袋瓜子，把連人帶包袱拎上床，沉甸甸地分量差點沒讓他歪倒。

眼見著青陸就要躥下床，辛長星將計就計，托著手肘輕了一聲痛。

果然那小兵就被吸引住了，湊著腦袋問他，“您怎麼了，哪里痛？”看著他眉頭蹙，忽然想到了什麼，“那時候咱們剛認識，您好像就是這麼痛過。”

那時候可比現在痛多了，辛長星暗忖，他見關切，愈發地裝起弱來。

“……方才那位尼師說的天機，你可聽到了？”他見青陸茫然地搖頭，趁熱打鐵，“從你那里拿走的針線繡囊可是大有來頭。”

尼師本就來的神乎其神，青陸呆呆地看著大將軍，不由得點了點頭。

辛長星著中，領大敞，他還嫌開口太小，拿手往下拉了一拉，出了如玉的骨。

“……你我屬實有上一世的機緣。”他鄭重其事地把肩頭一淡淡的傷痕給青陸看，“本將軍上一世戰死牙狼關，上大大小小十三傷口，每一都是由你合……”

眼前人托著腮聽的玄乎，一臉駭然之。

大將軍不敢說的太過直白，他握著的手，把裝著小金魚的包袱給卸了下來。

“本將軍念你的恩，但不得不坦言，你這紅委實太差，傷的歪歪斜斜，丑陋堪比蜈蚣，故而本將軍每夜子時都要承萬鈞疼痛，鄭小旗，你為堂堂七尺偉男子，該不該負起責任來？”

青陸腦海中約約地，有些畫面閃回，想到前些日子的土剌城營嘯，似乎自己曾經經歷過一般，故而大將軍說的這些話，聽在的耳中，倒也還能保持鎮定。

“那標下該怎麼負責？”在他面前仍要保持七尺偉男子的尊嚴，鼓著腮問他。

辛長星嘆了一口氣，斜斜地乜了一眼，“尼師言說，解鈴還需系鈴人，本將軍的痛，還得你來解。”

他見青陸盯住了自己的肩頭，便又做作地往下拉了一拉，“你靠近我一丈，本將軍的痛便會緩解一分，”

青陸哦了一聲，出一手指點點大將軍的肩頭，的讓青陸覺得十分好。

“那這樣呢？”手指尖兒輕輕，“是不是好一些？”

那張小臉湊在自己的肩頭，眼睫烏濃的像扇影，辛長星心跳隆隆，像是有一萬只小鹿在撞。

“好一些。”他口干舌燥，結不自覺滾。

青陸忽地嘻嘻一笑，兩手指頭起了大將軍肩上的一皮，使勁兒一提。

“您就誑騙標下吧。”提著那一兒皮，面上掛著狡黠的笑容，“標下又不傻。您不就是覬覦標下的，企圖誑騙標下對您親親抱抱嗎？”

攤了攤手，做出很是為難的樣子，“威風凜凜的大將軍，老是這樣鬼鬼祟祟的，真讓人……”

斟酌著用詞，良久才頂著大將軍的怒火上浮的眼神，艱難地吐出了一個詞，“敬仰。”

大將軍英雄氣短，腔一口氣上不來，差點兒沒背過去。

“大將軍，難過您就哭吧，被男人拒絕不丟臉，哪一日您被人拒絕了，那才沒地兒哭呢。”有一顆堅定的男人心，勸起大將軍來，更是頭頭是道，“反正您花了錢，我就陪您睡覺，一晚一金條，標下非把您睡破產不可。”

換句話說，只要大將軍不破產，青陸能陪他睡到天荒地老。

辛長星悲哀地看著眼前眉飛舞的小兵，莫非他的，從今往后要靠金錢來維系麼？好在他有錢，忻州、繁峙、曲沃都有他的金礦，綁著在邊，大抵能綁一千年吧。

把心放寬點兒，一個人一定要得到對方的回應麼？辛長星掐了掐自己的人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青陸哪里能照顧到大將軍的緒，抱著沉甸甸的包袱，心滿意足地做起了富甲天下的夢。

即刻就去天津，那是不能夠的，暫且不說大將軍給的那些小黃魚，青陸還要回右玉同師父和畢宿五告別。

牙狼關距右玉不過半日的車程，全軍集結，由大將軍犒賞三軍。

朝廷撥下萬兩銀錢，分在每個士兵手中，不過寥寥，大將軍自掏腰包，又發出了七萬兩賞銀，雖說從古至今朝廷最忌憚將軍豢養私兵，但辛長星向來不拘一格，毫不避諱。

人人皆有所獲，到得午間，青陸隨著師父和畢宿五回了伙房敘話。

彭炊子年老弱，這回打完了仗，便可還鄉，可是他卻有些愁眉苦臉。

“……無兒無的，在部營里呆了五年，出去也不知道怎麼過活。”他耷拉著眼角，有些面對未來的張，“我打算去曲，走街串巷地給人做席面，應該也能掙些銀錢……”

青陸有些難過，拍拍師父那只褶皺著的手，勸道：“師父，我這回去天津找家兒，要不您同我一起去吧，找著找不著的不論，我給您養老。”

彭炊子知道自家這小徒兒是個知恩圖報的，可是他不愿拖累，搖了搖頭，“半大小子，自己還養不活，怎麼給我養老？陸啊，師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師父不能拖累你。日后你若是找著了家，托人往曲送個信兒，若是找不著，你也來曲……”

青陸囁嚅了一聲，說我有錢，從兜里拿出來一小金魚，遞給了師父，“師父，您若不愿意跟我走，那就拿著這金子，置辦些家業……”

彭炊子駭的咳嗽了起來，一旁畢宿五卻撲通一跪，抱著青陸的大哭：“青陸啊，你給我一兒吧，我給你做牛做馬呀。”

這年頭，一小金魚，別說糧食、車馬，便是宅子都置辦的起，青陸一腳踢開畢宿五，他滾一邊兒去，“這可是我辛苦□□換來的，要你做牛做馬呢？”

三人正在屋里頭敘話，卻聽外頭傳令兵正挨門傳令：“工兵營丙部四十七人全集結，速至校場聽大將軍訓話。”

青陸為敬業崗的小兵，一定要站好最后一班崗，匆匆把頭發挽好，戴上帽盔，同畢宿五一起，拿著鏟子便往校場去了。

今日多云，秋高氣爽，校場上的工兵們還未集結。

營將營佐坐在沙地上閑聊，工兵們圍坐著敘話，都有些閑適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