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響了眼天,從儲袋掏出糖人咬了口,正打算回房,瞅見一個藍影。
那人出現在庭院的青石路口,左顧右盼,前一只形臃腫的信鳥慢吞吞飛著,給他帶路。
沈流響眸亮了亮,心里涌起一抹親切,“欸,你再不來,人家可都嫁人了!”
這是他來這片大陸見到的第一個人,凌華。
凌華渾被雨淋,風塵仆仆趕到,聞聲朝沈流響一,快步趕到他眼前,二話不說,先狠拍了兩下沈流響的肩膀。
“你派來的什麼小胖鳥,飛兩下就要休息!它在妖界給我引路差點給我急瘋了!”
沈流響沒料到凌華遲遲沒到是這緣故,瞅了眼小鳥,雖然買的時候沒這麼胖,但只能老老實實把鍋背上,了肩,“換裳,我帶你去……小倌館。”
凌華腳下踉蹌,對妖夢月找的什麼替已有所聞,磨磨牙,由沈流響帶去了浴室。
沈流響合上門,立在走廊半晌,忍不住噗的笑出聲。
妖夢月尋來的替,他見過,有八像,只不過是和凌華小時候像,妖夢月將小朋友尋來,好吃好喝待著,每天給他喂糖吃,哄著問有沒有娘親,爹爹是不是清凌宗的仙君呀。
哪里是找替,分明是懷疑凌華在外連兒子都有了。
沈流響輕搖了搖頭,正打算離開,浴室傳來噗通水聲,隨即是凌華怒不可遏的喝聲:“你、你——轉過去!”
門砰的開了。
池邊水浪翻涌,沈流響看著突然出現的妖夢月,還有抓起外袍慌忙往上裹、氣到咬牙切齒的凌華。
他沉默一瞬:“你們繼續?”
凌華穿好:“繼續什麼!你回來!”
沈流響只好又退了回去,對妖夢月道:“放了多探子。”來得也太快了。
妖夢月蹲在池邊,邊手給上岸的凌華潑水打鬧,邊笑盈盈道:“不多,三百個,可算讓我逮到了,我以為你真不來了呢。”
凌華抹了一臉水,本想兇一下,看笑著笑著就紅了眼眶的子,嘆口氣,展開雙臂道:“路上耽擱,不然早到了,別哭啊,自己下來抱。”
岸邊子立馬跳浴池,將他抱住了。
沈流響眨眨眼,還是回避的好,腳下走兩步,又被住。
“別急啊,”凌華道,“能不能把也帶走。”
說著,推開妖夢月,讓趕與沈流響出去,在對方淋淋地出浴池時,又丟給一件裘:“是不是又沒帶多余的裳,披上,然后出去。”
妖夢月心滿意足,等出了門,對沈流響眉開眼笑道:“九妖王呢,怎麼不在你左右。”
那日妖界諸王齊聚,帝宮沈君從天而降被九妖王接住的事兒,不及幾日就傳遍了妖界,了一時談,妖夢月自然有所耳聞。
“有事,”
沈流響隨口一回,轉而問:“你就這麼來了,大妖王沒派人盯著你?”
“只要我不出妖都,他就不會管我,”妖夢月冷笑,“誰知道他打什麼主意,我還是從別人口中聽到自己要親了,真是莫名其妙!”
沈流響沉,既然從頭到尾都是衡九設的局了,意何為。
妖族公主親,當八方來賀……
沈流響一愣,忽地睜大眼眸,了眼腳下,心里涌起層層寒意。
他與凌夜看卷軸時,只能約看出封印地在妖都一帶,于是兩人下意識圍繞妖都周邊境尋。但忽略了一點,幾百年前,妖都也曾是一片荒地,其上遍布境,是帝云宇待了一夜后,此地才化為平地。
窮奇也許就在妖都底下呢——!
衡九將卷軸毀掉,阻止他們尋到封印地,同時又準備了一手,以妖夢月大婚為由吸引大量人馬來妖都,這些人也會為他們的阻礙。
要想察看腳下的封印地,得將所有人趕走,掀翻妖都才行。
可誰有這本事,讓眾人都離開妖都?
帝云宇可以,他來的話……沈流響念頭剛起,心頭猛地咯噔了下。
窮奇掙封印,在妖都的人最先完蛋,連一逃的機會都沒有,世間還有誰能救下他們的話,只有帝云宇了,如此說來,這麼多人相當于人質一般,明晃晃地對帝云宇說——不來,全得死。
妖夢月見沈流響眉頭皺地離開,忙道:“你去哪?”
沈流響置若罔聞,在腦中一遍又一遍的梳理琢磨,衡九告知飛升之事,是料定他們不會選擇在這時候打擾帝云宇。
事實也是如此,自從得知帝云宇要迎來雷劫,這最后一次離開的機會,若失敗,飛升失敗不說,修為也將徹底消散,化作雷劫下的一縷亡魂。
這結果,他與徐星辰都接不了。
故而,沈流響一直以為衡九此舉,打的是兇主意,在帝云宇離開之后,將窮奇放出施以控制。
可如今細想,安排妖夢月大婚的時間太過微妙,正是帝云宇渡劫前后。倘若衡九一開始就是朝他而去,窮奇只是棋子,用來帝云宇在渡劫之際趕到妖都救人。
沈流響沉思,衡九做這一切有何好,打擾帝云宇渡劫,飛升的又不能換……?!
沈流響腳步一頓,心神劇震。
近千年,妖族沒有任何飛升功者,衡九已經活了四百年,可縱使修為再高,也達不到永生,沒有登天路,遲在會化作世間一杯黃土。
難不,他有何手段能代替帝云宇渡劫飛升?!
沈流響心神不定,找到徐星辰。徐星辰正對著法卷軸發呆,臉上出掙扎之,瞧他來了,忙站起,乖乖道:“兄長。”
沈流響問:“你在看什麼?”
“……封印,”徐星辰垂頭,躊躇道:“我發現這法隨施者修為的高低,封界威力有所變化。帝父修為在消散,所以封印窮奇的結界一直在變弱。”
沈流響道:“你想說帝父渡劫離開的時候,將是結界最弱的時刻,兇最可能在此時掙出來?”
這簡直是幾百年前魔降世,帝云宇放棄飛升的重現。不同的是,帝云宇因為渡劫刻意失敗過一次,修為減弱,不允許他再肆意一次。
徐星辰點頭:“我明日回帝宮,兄長與我一起,我要封鎖神歧山與外界的聯系,不讓任何消息傳到帝父耳邊,就告訴他找不到兇所在,讓他安心地渡劫,至于這里……給衡九,反正是他的地盤……管不了那麼多了!”
沈流響倒了杯茶,將自己猜想與徐星辰說了。
“他敢——!”徐星辰面駭然,“衡九他敢奪帝父造化!不可能!絕無可能!”
可上說著不可能,徐星辰心里又信了幾分,衡九與他說飛升之事時,臉上的是如何都掩蓋不住的。
徐星辰霍然起:“我現在就安排,讓星憐守在帝父左右,時刻盯著,不讓他離開帝宮!”
說罷,他掏出玉簡,可靈力探了半晌,都未得到徐星憐回應。
“許是睡了。”
放下玉簡,徐星辰神張,臉上盡是對帝云宇之事的焦慮,不知接下來該如何,下意識朝沈流響了眼。
沈流響沉默一瞬,朝他勾笑了下,然后使勁了他腦袋,“急什麼,怕什麼,這點事都承不住,來日怎麼當帝君。”
徐星辰間一哽,不住搖頭:“我、我不想當了,還是帝父當吧。”
他從小雖有做帝君的心思,可從未想過帝云宇有天會離開,他以為帝云宇會一直陪著他們。
沈流響不知不覺攥手,指甲嵌掌心,留下深皮的痕,然而臉上卻是嬉笑,勾住徐星辰肩膀抱了抱。
“我與你講,你明兒回帝宮,就對著帝父這般哭,哇哇的,他到時一定會心,你說什麼都答應你……帝父飛升你舍不得,便努力些,來日也渡劫離開不就好了,若只顧著傷心,待我修為大,也走了,順道把星憐帶走,你就真可憐兮兮孤家寡——嘶!”
沈流響驚道:“你咬我,你是敖月麼!”
沈流響抱著人安半晌,還被咬了口,氣得一拍徐星辰腦袋,將發冠都給他打歪了。
徐星辰扶正紫金冠,拒不認錯:“是你先說渾話。”
沈流響抬手肩,疼得齜牙咧,懷疑是不是被咬出了,徐星辰下還狠的,“打個比方而已,生什麼氣!”
“我不許,”徐星辰冷聲道:“反正我不許。”
沈流響看他一副“不行就是不行,假設也不行!”的模樣,懶得與他計較了,到窗前了眼天。
還有兩個時辰天就亮了。
以敖月的速度,周玄瀾已八荒了,不知如今怎樣,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