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衛角抿得越來越直,下棋時猶豫的時間也越來越久。正當他捉不定的時候,一旁的孔奕林突然道:“在這。”
他手指向了棋面上顧元白所執黑子中的一缺角。
微蹙的眉頭舒展開來,褚衛慎重地同孔奕林道:“多謝。”
他指尖著圓潤的白棋,輕巧放在了那缺角上。
棋子一落,顧元白陡然笑了開來,過了一會兒,孔奕林角微揚,也沒忍住出些許笑意。
“褚卿,榜眼郎可是朕的軍師,”圣上蔥白的指尖執起了一顆黑子,笑道,“這就自投羅網,羊虎口了。”
話音剛落,圣上手中的棋已經落下,原本平分秋的局勢瞬間投向了顧元白,接著不必下了,輸贏已經定了下來。
“……原來剛剛那一是圣上故意給臣留出來的位置,”褚衛了然,嘆了口氣道,“圣上所言極是,孔編修乃是圣上的軍師,我竟輕而易舉信了。”
孔奕林道:“是圣上棋藝了得。”
顧元白聞言,抬頭一看,卻正好瞧清了孔奕林的這雙眼睛的。混合了西夏的統,孔奕林的眼睛瞧著就不是大恒朝國人,但瞳孔卻還好,淺淡如褐,雖然與常人相比是淡了些,但至不會引起別人詫異。
旁的不說,顧元白單從棋面上看,就看出孔奕林這子無論是在場還是在戰場都不合適,他太過劍走偏鋒,這不可行。
但孔奕林的實才卻不能放著不用……顧元白忽的想起來了監察。
相比起褚衛來,孔奕林真的是太適合監察不過了,而監察,本來就是在刀鋒上行走的暗中監督機構。
只是孔奕林的忠誠度,和對大恒朝的態度,這些還有待商榷。
顧元白放下棋子起,褚衛和孔奕林候在他后,等將圣上送出去了之后,兩人還站在不遠看著圣上的背影。
圣上上了馬車,車簾快要落下,孔奕林忽而了起來。他起袍腳,大步朝著圣上的馬車跑去,侍衛出刀劍將他攔在不遠,孔奕林大聲道:“圣上!臣有事上奏!”
顧元白眉頭一皺,掀開車簾道:“讓他過來。”
孔奕林大步跑了過來,他呼吸重,跟一座山一樣在顧元白面前擋下了層層影。
他很激,甚至敢抬起這雙眼睛來了,這樣的激,讓平日里的低調和沉穩徹底滾到了一邊:“圣上……”
孔奕林看起來很張,結都上下了。顧元白以為他會張得說不出來話時,他卻堅定地道:“不瞞圣上,臣上流有西夏人的鮮。”
顧元白一愣,隨即面從容道:“朕知道。”
孔奕林抿了抿,低聲道:“圣上放心臣待在朝中嗎?”
顧元白不悅地反問:“朕難道還沒有唐朝時候的容人肚量嗎?”
唐長安城,那時堪稱全世界第一國際的大都市,開放而包容,許多外國人都在唐朝留學、做,唐朝為的,五品以上就有百余人。
顧元白把孔奕林放在榜眼,除了全褚衛的三元好名聲外,還考慮了許多。
一是為了堵住朝中某些迂腐保守的員和讀書人的,二是他不清楚原著當中孔奕林造反的原因是因為殿試被罷黜還是還夾雜著對大恒的恨,嚇一嚇孔奕林,再給他一個希,這個希還要留有讓他知道自己該努力,努力就會上前的一步距離,三是孔奕林負西夏統,在此況下策論仍然鋒利,反而容易為眾矢之的。
顧元白自然不舒服一個會造反的人,但他是帝王,哪怕是劉邦站在他的面前,顧元白也不會對其高看或者低看一眼,在他眼中,即便大恒朝并不存在歷史當中,但以往的千古名君站在顧元白的面前,也不過是一個平起平坐。
一切還沒發生前,只要在他的朝代,在大恒的國土上,都是他的子民。
于是顧元白克服了心中的疙瘩,將孔奕林點到了第二。
一,需要一。
孔奕林聽到顧元白的這句話,腔之竟然涌出一難以言說的酸,他沉聲道:“圣上,臣在兩年前曾去過西夏一趟,在西夏的邊陲地方,發現了一種奇怪的花。”
顧元白左眼跳了一下,“什麼花?”
“白棉花,”孔奕林低聲道,“那邊的人們這花為白棉花,臣途徑那時曾蓋住白棉花填絮的被子,比填充植枯草保暖的多,也輕便的多。更重要的是……”
他頓了頓,道:“這白棉花應當很好養,臣途徑的那邊陲,白棉花就占了一片廣地。一畝似乎就能達到許多產量。”
顧元白心道,怎麼什麼好事都被我給遇見了。
他倏地笑開了,高興地重重拍了拍孔奕林的肩膀,哈哈大笑了幾聲,欣極了道:“孔卿,既然如此,那種子何在?”
在沒有棉花以前,富人取暖的方式百種不一,而窮人卻只能拿柳絮和蘆花和植枯草填充,拿著麻往上套。棉花在宋朝開始種植,但并沒有得到廣泛推廣。直到泥子皇帝朱元璋登上了皇位,他是窮人,他知道冷是什麼滋味,才大力廣推棉花種植,解決了百姓的寒冷問題。
如今,這個白棉花,就是那時的棉花嗎?
孔奕林沒想到圣上這麼輕易就相信他所說的話了,一時有些反應不及,愣愣道:“種子還放在臣家中。”
顧元白點了點頭,朗聲笑道:“若是孔卿所言如實,這白棉花就能解決天下人的寒冷問題,朕會大力支持,也會記下孔卿的功勞。若是真有那日,孔卿,你便救了許多人的命。”
孔奕林提袍的手抖了下,低著頭道:“臣當不得圣上所言。”
“朕說你當得就當得,”顧元白不容反駁地道,“孔卿何必如此自謙?”
孔奕林沉默良久,然后退后一步,袍跪地,朝著顧元白行了一個大禮。
這一禮,是備欺辱后被塌的脊梁重新起的禮,是對圣上的禮。
孔奕林曾被著出了大恒,前往西夏。可西夏人也不認他,他在西夏舉目無親,也不適應西夏的語言、文化,在邊陲看到這白棉花時,就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
所以他來考了會試,如果他考上了,那麼他想向大恒的皇帝獻上這樣的東西。如果他沒考上,那麼就是天不盡人愿。
他有才,他真的考上了,還是一甲第二,一個絕好的位置。
孔奕林應該滿足了,但圣上如此開明,反而讓他升起了更為貪婪的野心。
白棉花的種子,就是能讓圣上記住他的手段,是他向上的階梯。
但皇上比他所想的還要好上許多倍、開明上許多倍。
因此孔奕林這一禮,還摻雜著愧疚的。
吩咐孔奕林第二日將棉花帶過來后,顧元白就回了宮。寢宮之,等他用完膳后似乎才想起了什麼,“薛遠還沒回來?”
田福生一愣,也轉頭看邊的小太監。
有一個宮站出來道:“圣上,薛侍衛在您回來之前已經回來了,只是周臟,免得他前失儀,就被一個小公公帶下去整理了。”
顧元白笑出聲了來,“一個大將軍之子,好好的前侍衛,結果到了現在,盡做些臟活累活了。”
可不是?
田福生去頭頂的汗,心道這位薛公子到底是怎麼招惹圣上了,一天天的沒都沒過過什麼好日子。
正說著話,薛遠就過來了。他周圍氣重重,黑發連著水珠在背后披散。若說顧元白放下發來就是和了面容,但薛遠偏偏就顯得更加人了。
劍眉鬢,不笑起來顯得駭人,薛遠進殿就瞧見了顧元白,他角敷衍一勾,出一個虛假的笑來。
假得很。
果然是因為臟活累活而生了怒氣?
薛遠走到顧元白面前行了禮,然后在殿看了一圈,道:“圣上,昨日那個修撰呢?”
昨晚看到那個狀元摟著小皇帝的腰、小皇帝還對著他笑的時候,薛遠真的是冷笑連連。他顧元白的腳一下就得被踹到水里,顧元白的手一下都得,那個什麼屁狀元,手都搭在皇帝腰上了顧元白還沖他笑?
但一會兒薛遠就冷靜下來了。
因為小皇帝不喜歡和別人過于親的接。
細想之下,那個狀元只是在小皇帝后抬了抬手,裝出一副他到了皇帝的樣子。
想通了之后,薛遠就道,很好。
很明顯這個狀元就是在故意做給他看,是在故意挑釁他。雖然不知道這個狀元此舉是何意思,但功激怒薛遠了。
挑釁薛遠的人,除了小皇帝,其他都死了。
小皇帝就算了,天下之主,藏雄獅,他覺得有趣。
可這個褚衛是個什麼東西?
顧元白沒對他笑過幾次,卻對這個東西笑得那麼好看?
艸他娘的。
顧元白聞言,卻突然一笑,意味深長地看了薛遠一眼,淡淡道:“褚修撰自然是在翰林院了。”
原來這個時候起,薛遠已經注意起褚衛了。
顧元白應當是要親眼見證他們是如何搞社會主義兄弟,要親眼見證他們掉沒有子嗣的大坑了。
他還可順水推風,盡早地讓他們二人彼此定。
現在總算是看到了苗頭,顧元白心大好,他讓田福生拿來了兩臺好硯臺,讓其遞給了薛遠,道:“將這兩個硯臺送去給翰林院中的褚修撰和孔編修,就說是朕因著他們下了盤好棋而賞。”
兄弟,我給你制造出機會了,接下來就該你自己上了!
快上,快同褚衛談起社會主義兄弟,別在朕眼前晃了,朕看見你就煩。
拿著硯臺的薛遠眼睛一瞇,聽完顧元白的話后就咧冷冷一笑:“臣遵旨。”
硯臺能砸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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