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堪輿可能是哭了，冷不丁地噎了一下，然后又咬住使勁兒忍著，嚨中卻克制不住地發出了小狗一樣的嗚咽聲。

顧言笙幫他拍背順氣，見他還是不肯哭出聲，哭笑不得間心底也一片，不由自主地就用哄孩子的語氣哄他：“好了好了，沒關系，哭出來也沒關系，但是能不能喝點水吃點東西再哭？黃河水都給你哭干了。”

從他進來到現在都沒見過他喝過一口水，燒也沒退，眼淚倒跟不要錢似的流個不停，真的怕他哭著哭著就水了。

沈堪輿覺得自己可能是燒糊涂出現了幻覺幻聽，阿笙怎麼會抱著他，怎麼會這麼溫地跟他說這些話呢，這樣的場景，他連夢里都不敢夢到的。

他這輩子，最喜歡的就是顧言笙。

沒有人教過他要怎樣去一個人，所以他在這方面笨拙得要命，只會不停地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給他，那些東西，有的被丟掉了，有的被摔碎了，有的不知所蹤，真正留在他手里的所剩無幾。

可他還是想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他，他想讓他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雖然他給的東西他總是不要。

好不容易，這一次他開口要了。不管是為了什麼，他想讓他回去，那他就回去。

哪怕之后要再趕他走，也沒有關系，他會記得那不是他的家，不是他該待的地方，他會像以前一樣先把東西收拾好，要走的時候拖起行李箱就可以走，不會拖延時間惹他不開心。

他會很乖地聽話，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胡攪蠻纏，會安安靜靜地不吵不鬧，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好。

沈堪輿抬起哭得像棵泡菜一樣漉漉皺的臉，嗒嗒地道：“那我……那我等會去買、買菜，阿笙你想吃……什麼？家里有沒有什麼……缺的，我一起、買回去。”

“你這樣還想出院？”顧言笙見他總算愿意回去，松了口氣，無奈地了紙巾過來，裹住他紅通通的鼻子，“用力。”

“啊？”

“擤出來，我都聽不清你說話了。”

沈堪輿眨了眨眼睛，眼神從一片茫然到慌無措：“……什、什麼意思？我沒、沒聽清楚，對不起阿笙你再說一遍吧……”

擤鼻涕都聽不明白？顧言笙皺了皺眉，卻還是正兒八經地解釋道：“就是你用力把鼻涕吹出來就行，我用紙幫你接著，你這樣堵著難。”

“啊……不用不用，我我我把它吸回去，”沈堪輿明白過來，很用力地吸了幾下鼻子，頂著愈發濃重的鼻音吃力地道，“臟東西不能弄出來……會傳染的……”

“你……”顧言笙被噎了一下，“你自己也知道那是臟東西，不能弄出來，那就能留在里面嗎？”

沈堪輿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又是誰教他的？他那個把他踹下地的父親？顧言笙氣得頭疼，為了避免自己發火只能別過臉去按了按太。

“阿笙，我吸進去啦，沒有弄臟，你別生氣啊……”沈堪輿手輕輕地攥住顧言笙的袖，低低的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懇求道，“你說說話，你跟我說說話吧……”

我想跟你說說話。

不是別人，只是你。

我們說家里的事，說《滄海笑》，說甜甜。如果你不會難過的話，說阿桐也可以。

你別生氣，別不開心。

顧言笙覺到懷里陡然一沉，回頭看見沈堪輿已經力竭地昏了過去，而他竟還撐著床想往后倒，不敢往他懷里靠。

他連忙把人撈進懷里抱著，只見他人都神志不清了，灰白干涸的還輕微地蠕著在說話。顧言笙湊過去仔細地聽。

“甜甜想吃蛋黃仔……你想吃什麼？”

“我去給你買……”

“我到超市……下車買……”

“你先回家……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