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吃了。”卓向銘突然說。

宴一手拿勺, 懷里放了個比尋常尺寸大的玻璃碗, 拿另一只手護著，里面是牛油果、藍莓、酸、紫甘藍和一些全麥片拌起來的東西, 正一口一口往里塞。

他艱難地咽了一口，小聲說“三點前要把這個吃完。”

卓向銘把他背朝自己在上抱著, 這盆沙拉已經吃了十幾分鐘，但卻連個尖都沒。

宴吃了多久，卓向銘就看了多久, 邊惡心邊吃，還要記著營養師說的細嚼慢咽, 連生吞都不能。

“不喜歡就不吃了。”卓向銘補充道，“我幫你吃，不讓他們知道。”

“可以嗎？”宴不太確定。

除去上午真的吐的三次，這一會兒他也干嘔了好幾次了，眼睛是紅的，下尖尖，回過頭來正對上卓向銘燒著抑怒火的視線, 又有些害怕地轉過去了。

卓向銘的心著疼。

孕吐寫在紙上和發生在宴上的覺不一樣，他當然知道, 只是事到頭來他還是不了。

連醫生都說宴肚子里的寶寶長得很快, 三個月左右就開始顯懷，從后看不出來, 腰還很細, 但起上就能看到原本平得甚至有些凹陷的肚子上一點明顯的圓潤凸起, 這樣坐著被他抱在懷里的時候也明顯，手到肚子上能畫個淺淺的圓弧。

宴喜歡被他肚子，雖然那種時候總是表現的很害，但卓向銘就是能覺到。每次他把手放上去，宴都好像一只被人拿到最脆弱一點的小，卻又本不躲，紅著耳尖往他懷里拱。

但這時候宴的孕吐還沒過去，吃不下東西，還總是吐，孩子長起來又是一項負擔，因此懷孕十四周時是宴過了青春期后最瘦的一段時間，細手細腳，肩膀單薄得厲害，唯獨肚子上有個包子樣的隆起。每一次卓向銘覺到幸福，都會有愧和疚伴隨。

吃不一定就是好的，總是吐胃也不了。

卓向銘把玻璃碗從宴手里拿走了，低頭輕輕親了親他耳朵“帶你去漱口。”

宴本來是有些開心的，他一天要吃兩盆不一樣容的沙拉，還有其他很多七八糟的東西，遵循食多餐的規則，基本兩小時就有一種新的東西要吃。

現在不用吃當然開心。

“還是吃掉吧。”但是想了想，宴還是說，他抓住卓向銘的手，隨意地了，觀察著食指上的指甲，里說，“寶寶吃不飽怎麼辦？我怕他會。”

卓向銘心里發酸，想說他本不著，你都瘦什麼樣了。

但這話帶了緒，他到底沒敢說。

前兩天剛因為宴連著一個星期重掉得厲害，睡也睡不好，吃更吃不好，他一下沒管好緒，宴剛從重秤上下來，就口說了句以后再也不生了，氣得宴哭了一次，覺得他不喜歡肚子里的孩子，翻來覆去哄了一晚上才好。

到今天才忘了再提他不喜歡孩子的事。

卓向銘一點不覺得哄宴麻煩，事實上他愿意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對著宴說好話，只要宴能好點，但那想想就不可能。

懷孕的難宴全要經歷一遭，誰都代替不了。

他只是怕惹宴傷心，宴有一點不痛快他都不了。所以即便現在對他來說，孩子依然排在宴之后，本沒有任何一種可能做到宴要求的那樣同等對待，他也知道這是不能對宴講的。

他從宴手里走勺子，自己挖著吃了一勺，嚼了幾下咽下去，氣得臉更黑了。這都什麼玩意兒！什麼東西！

但宴背對著他，看不到他的表，玩了一會兒他的手就重新把沙拉抱回來，繼續小口小口地吃菜。

卓向銘只好繼續黑著臉看他吃沙拉，宴有多聽話呢？營養師跟他說一口至要嚼二十下，他就吃一口乖乖數二十下才咽。

卓向銘不想讓他這麼聽話，他想讓宴繼續那麼挑挑揀揀的，讓吃什麼都得哄半天，時常發點兒脾氣，總之別擺好臉。

卓向銘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兒變態了。

“給我吃一口。”他從后面湊過去，“還好吃的。”

宴回手給他喂了一勺，很驚奇地說“你真的覺得這個好吃嗎？”

卓向銘邊吃邊說“好吃啊，咱們一起吃吧。”

宴激地轉回來一點，自己吃一勺，給卓向銘喂一勺，還指導他“你要多嚼幾下，才能吸收營養。”

卓向銘就跟著他降低吞咽頻率，兩個人吃比一個人吃快得多，眼看著剩個底了，卓向銘搶什麼好東西似的拿過勺子幾下全打掃進自己里，跟宴沾著酸和沙拉醬了，一起去刷牙了。

接著兩個多小時，宴都笑瞇瞇的，好像沒什麼人發現他了懶，這就高興上了。

他穿了件長袖的襯，下擺扎進牛仔里，本太瘦，隔著服肚子就還不顯，沿著墻慢慢走，到門口曬了會兒太，回頭來卓向銘。

晚上有道必吃的菜是小胡蘿卜蘸土豆泥，宴吃得艱難，卓向銘如法炮制，不過不敢多分，只是讓他能高興點，又分了四分之一。

沒過幾天就被發現了。

營養師是林悅華的人，四十多歲，服務過的待產oa八只章魚都數不清，對這種夫夫倆間的貓膩再清楚不過，秉持著一次達到治標也治本的目標，沒跟夫夫倆通，直接跟林悅華說的。

這天是周六，卓正德和歷欽去打高爾夫了，晚上才回來吃飯，卓嘉爍一家也都來這邊，宴和卓向銘到得早，他們進門時宴正在一樓面的靠椅上坐著。

“聽說你們倆被抓回來關閉。”卓嘉爍笑的很開心，“我哥可以啊，幫你生吞了多紫甘藍？”

宴臉紅了“他喜歡吃才吃的。”

“哎呀，那是媽冤枉你倆了。”卓向銘也找了把椅子拖過來坐下，“你說說，一個從小到大死都不肯吃一口紫甘藍的人怎麼就轉了呢，說明白我替你冤。”

宴把眼睛一閉“睡覺了。”

年被楊抓著去洗手臉，剛弄好就飛奔過來，在距離宴幾步時急剎車，小心翼翼走到宴跟前，他“舅媽，祝你早上好。”

宴又把眼睛睜開了，笑著說“年年早上好。”

年看著他的肚子“弟弟睡著了嗎？”

“嗯……”宴裝著思考了下，說，“對。”

年跟著點點頭，想起他舅舅跟他說的，小聲重復“弟弟太小了，所以要在舅媽肚子里睡覺。”

“那他什麼時候可以出來跟我玩呢？”年又問。

宴道“還要半年。”

“半年是什麼時候？”

“過年吧，就是有一個時候，特別冷，我們住在一起，掛紅燈籠，放煙花，年年還會收到歲錢，你記得嗎？”

年歡呼“記得！”

然后他又趕把捂住“弟弟睡覺。”

年不去別的地方，他留在宴邊，從背包里掏出小的磁懸浮列車玩，一團似的團子，撅著屁趴在地毯上跟著車蠕，遠遠看見卓向銘從二樓下來，趕“舅舅！”

卓向銘道“年年。”

年爬起來坐好，等他走到邊，就費力地仰著頭說“我沒在舅媽跟前跑，我走，慢慢走過來的。”

“真乖。”卓向銘蹲下，在他的車屁上撥拉了一下。

“我也小聲說話，沒有吵舅媽和弟弟。”年又說，“我在這里保護舅媽和弟弟，有壞人來，我可以保護，舅舅，我乖嗎？你不我？”

卓向銘他頭道“你很乖，舅舅也很你。”

年跟宴的長相有些相似，尤其是眼睛，抿著笑的時候眼睛彎起來簡直一模一樣，卓向銘對著他很有耐心。

這時候他有些害，就推著車爬到了宴的另一邊，坐在卓嘉爍和宴的中間。

他平時的表現，其實是有些怕卓向銘的，所以這會兒才更害。

這件事讓大人們也費解，按理說年是兩邊家庭第三代的第一個小孩，所有的人都小心寵著，卓向銘更不是會兇的人，但他就是容易在卓向銘面前犯怯，卓向銘說過什麼，都能牢牢記住。

相比之下他和宴更親近些，很黏宴，宴懷孕前幾乎見面就要宴一直抱著。

“怎麼這麼久？”宴說，“媽媽呢？”

卓向銘握著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去廚房看湯了。”

卓嘉爍道“哥，聽說你最近總搶人家孕婦餐吃。”

卓向銘剛被訓得灰頭土臉，這時候只輕飄飄看他一眼，卓嘉爍翻白眼道“好o不跟a斗。”

接著咕噥“不過說起來也是，宴這胎真罪。”

他了宴另一只手的手腕“骨頭都支棱出來了。真的什麼都吃不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