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雲微怔,正要說話,左蒼狼說:“陛下,袁將軍等人,素來是不向陛下訴苦的。如今既然婉轉說明此事,想來軍中況已經十分嚴重。如果此事就這樣輕描淡定而過,隻怕軍中不服。”
慕容炎問:“那依你的意思呢?”
左蒼狼說:“不如陛下親派特使,前往營中一趟,詳查此事。無論結果如何,起碼對朝裏朝外都是一個待。”
慕容炎沉,秦牧雲趕說:“將軍這話嚴重了吧?國庫空虛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事,老臣也確有無奈之。不過袁將軍的事,老臣一定會放在心上。還請陛下和將軍放心。”
左蒼狼說:“我隻是覺得,程序還是應該走的。一來,可以還秦大人一個公道清白,二來,也可安軍士將領之心。陛下以為呢?”
慕容炎想了想,最後點頭:“也罷,派人去營中走一趟吧。”
秦牧雲從宮裏一出來,就急匆匆地去了薑散宜府中。薑散宜聽說了這件事,也是大吃一驚:“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想查這件事?你那裏不是有賬目嗎?!”
秦牧雲將宮裏對答俱都說了:“相爺,下覺得,陛下倒是沒有什麽大的疑心,隻是這個派出的人,可一定不能出什麽紕啊!”
薑散宜想了想,說:“這個人一定要是我們的自己人,明日朝堂之上,陛下想必會問詢此事。到時候我們極力舉薦鄭之舟,若是不,則讓廷尉司的夏常有派人過去。諒他現在也不敢多事。”
秦牧雲額上的汗還在不停地冒,說:“小的家命,盡係於相爺之手了。”
薑散宜倒是寬道:“都是一家人,何分彼此?你且安心。”
書房,慕容炎也正在考慮派往營中查證安的員。他問左蒼狼:“依你所見,此人派誰合適?”
左蒼狼說:“我離開朝中已久,人事不。陛下委任特使,我哪敢多?”
慕容炎笑了一聲,倒是神凝重。朝中派係紛爭,他不是不懂。他說:“你覺得夏常有如何?他是老臣,想必對軍中會公正,和秦牧雲,也沒有私怨。”
左蒼狼說:“陛下問我意見是要銀子的啊。”
慕容炎一個筆頭扔過去。
當天夜裏,溫府,定國公溫行野正在後園練拳,突然一隻灰的海東青扇著翅膀飛過來。溫行野趕接住它,取下它脖子上封的竹筒。他左右看看,確定四下無人,把鳥放了,自己趕回到房間。
待展開一看,那字條卻是極陌生的字——陛下指派夏常有調查秦牧雲貪汙克扣軍餉一事。夏常有此人素來明哲保,未必有膽子實查此事。想辦法力勸,倘力勸無效,則言語辱,務必令他無接此差事。
溫行野想了想,去了薜景府上。薜景當天夜裏,就去了一趟夏常有府上。
夏常有本來是慕容淵之時的臣,因審理故舊同袍有功、依附於薑散宜而得一時安全。但是心中一直有愧,尤其薜景對他還有提拔之恩。此時見到薜景,他本就有些愧,但聽了薜景的話之後,又驚懼莫名:“恩師是說,要我翻秦牧雲的老底?!可是薑散宜對他素來倚重,我若是揭開他的老底,到時候薑散宜豈能饒我?!”
薜景說:“常有!難道你還要包庇他們嗎?”
夏常有說:“相爺,螻蟻尚且生,我也隻是想求一條活路。我如今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如果我有什麽事,我夏氏滿門……”
薜景說:“常有,人在做天在看。如果隻是要求你據實查證你都不敢,那麽朗朗青天之下,你就讓魏同耀他們在天下看著你,是如何辜負他們,賣友求榮,換來自己的富貴安穩的嗎?!”
夏常有滿臉通紅,薜景拂袖而去。
第二天,早朝之上,慕容炎尚未任命夏常有為特使,夏常有出列,稱舊疾複發,請求休養數日。慕容炎目慢慢冷,沉聲說:“近日,西北軍中,將領們奏稱軍餉存在克扣一事,孤想派個人前往軍營查明此事。眾卿可有合適人選?”
話音剛落,薑散宜向大農令使眼,大農令立刻出列,舉薦鄭之舟。
慕容炎看了一眼大農令,冷笑了一聲,突然說:“甘丞相。”甘孝儒一驚,趕出列,慕容炎說:“此事孤予你,務必嚴查!”
薑散宜等人對視一眼,甘孝儒也是心下震——這是……當真要嚴查秦牧雲了?他忙躬道:“是。”
退朝之後,慕容炎召甘孝儒去書房單獨議事,薑散宜等麵沉,急匆匆步出宮闈。鄭之舟也慌了:“姐夫,陛下今天是怎麽了?看今日的口風,他是真的要嚴查秦大人啊!”
薑散宜臉鐵青:“夏常有這個廢!今日他稱病推,陛下必然以為是我等威!陛下素來多疑,如今堂堂一個廷尉,竟然被我們嚇得連聖旨都不敢接!這豈不是犯了陛下的大忌!”
秦牧雲臉都白了:“相爺,如果此事落到甘孝儒手上,他還不落井下石?相爺救命啊!”
薑散宜說:“不要自陣腳!如今事還沒有壞到那種地步。”
一群人走後不久,甘孝儒從書房出來,走過宮徑小道,突然看見左蒼狼正在園間。左蒼狼正在跟宮裏的花匠閑話,見他過來,盈盈一拜,說:“甘丞相,丞相一臉春風得意,看來是有好事啊。”
甘孝儒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上宮妝如層疊如堆雪,鬢邊斜一枝素銀發簪。簡潔中出雍容華貴。他同樣微笑,竟也行了個同僚之禮,說:“將軍又何嚐不是容煥發、彩照人呢。”
左蒼狼說:“這次陛下派甘大人前往營中,隻怕回來之後,甘大人就有升遷之喜了。”
甘孝儒知道話裏有話,倒也順著話說:“將軍說笑了,如今甘某一把年紀,蒙陛下重,已至從一品。上有國丈,哪還有什麽升遷之喜。”
左蒼狼隻是微笑不語,甘孝儒看神,終於忍不住說:“將軍莫非是另有玄機嗎?”
左蒼狼說:“難道甘相也以為,區區一個秦牧雲,敢克扣袁戲四五的軍餉嗎?”
甘孝儒說:“可……畢竟樹大深,伐之不易啊。”
左蒼狼說:“甘大人有火種,我有東風,縱然巨木林,何懼之有?”
甘孝儒容微肅,卻不再說話,緩步進了書房。甘孝儒轉過去,但見小安子也不敢攔,恭恭敬敬地迎。他不由瞇起眼睛——難道時機真的到了?
書房裏,王允昭見左蒼狼進來,不由鬆了一口氣。慕容炎眉宇間怒還非常明顯,夏常有稱病推一事徹底激怒了他,他說:“這個朝中看來還真有人敢一手遮天了!一個堂堂廷尉,竟然懦弱至此!”
左蒼狼走過去,假模假樣為他磨墨,說:“陛下這又是生誰的氣?秦牧雲的事,你不是昨日就知道了嗎?”
慕容炎抹了一把臉,又看了一眼,終於忍不住說:“不會就別磨了行不行?濺我一臉!”
旁邊王允昭沒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慕容炎瞪了他一眼,他趕躬告退。
慕容炎這才把左蒼狼拉進懷裏,說:“孤想清楚了,你的位分,也不能一定這麽拖著。孤打算擬旨,封你為貴妃。”
左蒼狼抬手輕他的臉,他說這句話的這一刻,應該是真心的吧?可惜了,蹉跎一年,就錯過了的癡念。
說:“我能就這樣陪在陛下邊嗎?”慕容炎微頓,問:“什麽?”
左蒼狼輕聲說:“我不願意作陛下的妃或貴妃。”慕容炎眉宇之間又有幾分不悅:“今日我已經夠心煩的了,你非要再惹我不快嗎?”
左蒼狼說:“我隻是希,以後陛下在想起我時,是想起我這個人,而不是一個妃子。”
慕容炎怔住,許久,將進懷裏。“阿左……”他輕聲歎。
七月時分,甘孝儒在袁戲、諸葛錦、鄭褚等人營中調查取證,發現大批軍械、軍服黴爛變質,除了周信直屬部隊以外,其他軍中或多或都存在克扣軍餉的況。
所有軍營中,隻有薑大公子薑齊所屬的軍隊軍備良、糧餉充足。鐵證如山,慕容炎震怒,隨後下令嚴查大司農司的錢糧賬目。大司農司的賬目,初看之下毫無問題。但是如果每筆細查,問題便開始彰顯出來。
比如民間打一口井,正常價白銀2兩。然而賬目上每口五兩,而且在並無旱災的年頭,大燕全年打井有三千多口。但是派出巡查使詳查,最終隻發現井八百多口。
慕容炎當即下令抄沒秦府,搜出現銀三十餘萬兩,另有古玩、珠寶、奇珍無法計數。饒是如此,仍然有大批銀兩下落不明。朝野震。
清單傳到書房,慕容炎怒從心起,幾乎咬著牙道:“給孤嚴審,看看剩下的銀兩是落到了誰手裏。”
左蒼狼倒是替他捶了捶肩,說:“陛下在上,這些人早晚會解決,”正說著話,外麵突然有人傳報:“陛下,王後娘娘求見。”
慕容炎沉聲說:“不見。”
左蒼狼說:“娘娘在棲宮,畢竟還養育大殿下和公主,前朝之事,與是沒有什麽關係的。陛下畢竟與夫妻深,還是見一見吧。”
慕容炎這才說:“讓進來吧。”
薑碧蘭進來之後,還帶著宮彩綾。行完禮,讓彩綾把湯奉上,說:“陛下近日勞累,臣妾親手做了翡翠荷葉羹。陛下用一點吧。”
說完,看了一眼左蒼狼。左蒼狼隻是向施了下禮,就繼續替慕容炎肩。慕容炎本不看,隻是說:“孤知道了。王後回去吧。”
薑碧蘭輕咬,又看了一眼左蒼狼,慕容炎問:“王後還有話說?”
薑碧蘭說:“臣妾聽聞,大司農秦牧之貪汙軍餉一事,惹得陛下極為不快,還將他革職下了獄。”本來是想說薑散宜也為此事痛心,不料話還沒出口,慕容炎就問:“此事是王後應該幹預的事嗎?”
薑碧蘭怔住,慕容炎說:“後宮不幹政,你為一個王後,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職責所在?”薑碧蘭眼泛眼花,慕容炎揮揮手,說:“下去吧,沒事就多陪陪澤兒和皎兒。”
薑碧蘭怨毒地瞪了左蒼狼一眼,左蒼狼目平靜。等出去了,才說:“陛下待娘娘這般冷淡,娘娘都怨上我了。”
慕容炎說:“薑家自倒向孤之後,薑散宜穩居左相之位,獨寵於後宮,其兄長薑齊、舅舅鄭之舟個個要職。其母也是誥命封賞,榮耀加!這樣的一個家族,還有什麽不滿足?竟然敢在朝中行專斷之事!”
左蒼狼慢慢將額頭在他肩上,說:“我若是說什麽,陛下定是又覺得我幹政了。便索不說了。”
慕容炎將挽過來,抱在懷裏,說:“孤已經吩咐過王允昭,以後你的俸祿,依照貴妃製發放。你再惹事,我把你煮了!”
左蒼狼親吻他的耳垂,問:“煮了陛下吃嗎?”
那時候的腕搭在他肩頭,腕上搭了一個巧的珍珠腕扣,襯得生輝。慕容炎為那輝吸引,慢慢親吻的手,最後將在書案上,說:“我喜歡生的,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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