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淑拉進到自己房中,剛走不遠,慕容炎就經過湖邊,達奚琴上前行禮。他隻是微微點頭,目帶探究之。好在未行多遠,便聽竹園傳來子嬉笑之聲。慕容炎停住腳步,聽裏麵秋淑說:“上次將軍托我定做的那批首飾,可還滿意?”
左蒼狼說:“不太滿意。”
秋淑語帶訝:“可是哪裏不好?”
左蒼狼說:“我穿著夫人做的服,戴著夫人定的首飾,可陛下還是沒收了我的兩萬兩銀子,這豈不是不好?”
慕容炎本來見跟達奚琴皆不在席中,心中已是疑心大作。此事聽見這話,卻不由彎了角。裏麵秋淑似乎也有些哭笑不得,說:“那銀子若是來路不正,陛下總也不能徇私。這個口脂如何?”
左蒼狼說:“是否太豔了?”秋淑說:“倒也襯得將軍白淨一些。這個淡一點,了試試這個。”
眼見兩個人說的都是一些兒私話,溫行野剛要通報,慕容炎搖了搖頭,眼中怒算是消了。他隨溫行野回到席中,說:“今日定國公生辰,孤本是打算早到的,無奈瑣事纏事,耽擱了功夫。”
溫行野趕說:“陛下折煞老臣了,本是賤辰,沒想到陛下大駕臨,小老兒真是寵若驚。”
慕容炎見他謙恭,難免口氣便溫和了一些,說:“溫帥去逝之後,孤憐惜溫府將門失柱,才讓阿左與溫帥靈位拜堂,為溫府支撐門楣。如今溫帥長子已然人,阿左也可以功退了。”
朝臣俱都沉默,誰都明白他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慕容炎掃視群臣,說:“阿左自跟在孤邊,初為侍衛,後為家臣,素來乖覺,深得朕心。如今宮裏瑣事不斷,孤想取回昔日解語之花,不知定國公能否全?”
溫行野麵微僵,所有人都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他勉強了一個笑,說:“陛下有令,微臣自當遵旨。溫家上下,念陛下恩德……也……也念左將軍恩。”
慕容炎點頭,說:“卿此言,孤心甚。今日卿壽辰,孤雖來遲,但願不至掃諸位之興。且飲此杯。”
諸臣皆舉杯,與他一同飲盡杯中酒。
左蒼狼從秋淑房裏出來,再回到席間時,看見慕容炎。作意外狀,慕容炎卻招招手,示意坐到自己邊。左蒼狼掃視左右,見群臣皆視而不見的模樣,心裏已經有兩分明白。
坐到慕容炎旁邊,側過幾乎在他耳邊,說:“這麽晚了,陛下怎麽來了?”
慕容炎很這種親,說:“忙完了過來看看,你前來赴宴,居然不在席中。一點禮貌不懂。”
左蒼狼說:“現在喝不了多酒,我怕醉了沒人送我回宮。”
慕容炎嗯了一聲,說:“所以孤來接你回宮。”
兩個人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聲說話,哪怕是外人,也能看出其親。
第二天,一個謠言悄無聲息地開始流傳。都說慕容炎封閉棲宮,是有意廢後了。但宗正、太常等一些極重禮製大臣還是覺得不妥,再怎麽說,畢竟左蒼狼也曾是溫砌孀。為王後,總是太失麵。
慕容炎剛一上早朝,小平子就進來,說:“將軍,現在朝裏朝外,都在暗傳,說陛下有意立您為後。”
左蒼狼皺眉,說:“薑散宜的計謀吧?”小平子說:“奴才也以為,這樣的傳言,隻怕反倒會讓陛下覺得是您有意圖謀後位。”
左蒼狼還沒說話,薇薇說:“陛下現今如此寵我們將軍,我們將軍是什麽人他會不知道嗎?將軍才不會圖什麽後位呢!”
左蒼狼看著,苦笑,說:“我是什麽人,他確實不知道。”
時近中午,左蒼狼跟慕容炎正在用午膳,有人來報:“陛下,大殿下一直高燒不退,您看……”
慕容炎怒道:“宮裏沒有太醫嗎?”
宮人趕說:“太醫已經在侍候了,隻是……隻是說癥狀十分兇險。”
慕容炎想了想,還是說:“你先吃飯,我過去看看。”
左蒼狼點頭,著他的背影,心中難免狐疑。他對薑碧蘭,似乎是太好了。隻要慕容澤還在,薑碧蘭早晚還是會複寵。隻是太心急,此時慕容炎還在氣頭上,就算是去了,隻怕也不過是相看相厭。
挾了菜,許久沒送到裏,小平子就迎上來,輕聲說:“將軍,小的今天去棲宮探了一下風聲。棲宮雖然被封閉幽,但是宮人都是舊人,而且王總管每每過去照應,日常供奉一應不缺。似乎是怕有人蓄意為難裏麵那位一樣。”
左蒼狼眉頭皺,說:“陛下對的,終究還是太深。”
小平子倒是寬:“將軍也不必泄氣,將軍回宮至今,不過幾個月。一個正宮娘娘已經落魄至此,將軍雄才大略,何愁沒有以後。”
“雄才大略?”左蒼狼自嘲,轉而又說,“南清宮的人都要收斂一些,遇到棲宮的人也不許為難欺淩。”
小平子應了一聲是,說:“將軍放心,咱們的人奴才都好好管教著。”
而此時,棲宮裏,薑碧蘭正抱著慕容澤搖晃著哄他睡覺。慕容炎進去,趕跪在地上,慕容炎看了眼孩子,問太醫:“大殿下況如何?”
太醫俯首道:“回陛下,大殿下許是上次著了寒,一直子不好。但微臣們已經想到了法子替他調養,陛下放心。”
慕容炎說:“把殿下帶下去,你們也都出去。”
薑碧蘭跪在地上,哀哀地看。等周圍的人都下去了,才哀聲道:“炎哥哥,我錯了,原諒我炎哥哥!”
慕容炎慢慢湊近,突然一掌扇在臉上。薑碧蘭頓時懵了,角一線流下來,用手一,整個人都還沒回過神來。慕容炎一腳踹過去,在地上滾了一滾,釵環俱散。
在難及的影裏,那個人一步一步地走過去,頓時有些怕了,慢慢向後退。慕容炎說:“原諒你?薑碧蘭,如果不是殺你有損孤清譽,你以為你還有命在?”
薑碧蘭著臉,細的臉頰,紅痕已經腫起。說:“炎哥哥……”那個人,突然如此陌生。
慕容炎突然兩步上前,一把抓住的頭發,用力撞在牆上。薑碧蘭的慘短促,因為慕容炎捂住的,他的眼神冰冷而腥:“賤人!”隨即又是一腳,將踹得彎下腳去。
薑碧蘭滿都是,腦後也浸出下,順著頭發往下淌。眼裏的恐懼止住了眼淚,隻是說:“炎哥哥!難道你從來沒有過我嗎?從來沒有過嗎?”
慕容炎說:“?在孤最落魄的時候,你們薑家是如何對待孤的?這麽多年,孤以德報怨,幾乎給了你們薑家一切。但是你有珍惜過嗎?你們薑家如何回報予孤?”
他抓住薑碧蘭的襟,將拖起來,又是一記響亮的耳:“薑散宜當孤是傻子,可以隨意欺瞞戲弄!而你殺了孤的兒!你們眼中可還有孤這個君主?”
薑碧蘭渾發抖,如同一隻落水的雀鳥:“不,你不是炎哥哥,你別過來!別過來!”
慕容炎慢慢走到麵前,手慢慢到口,說:“如果不是還需要你飾孤的深,孤真想就這麽掏出你的心肝,看看是什麽。”
薑碧蘭眼淚如水洗,說:“你當年為我起兵,後來立我為後,就是為了向大燕所有人標榜你的深嗎?”
慕容炎湊近,輕聲問:“不然你以為呢?”
薑碧蘭泣不聲:“我六歲就與你訂親了,難道這麽多年,你從來沒有過我?一點點都沒有過嗎?”
慕容炎說:“你?你以為長了一張漂亮的臉,所有的男人就應該神昏顛倒、跪倒在你下,拜你叩你?人若是熄了燈,長了一張什麽樣的臉,有何區別?你這樣的人,唯一的優點就是愚蠢。一個人若愚蠢,就應該善良,起碼還能博一個天真無邪。可是你,不僅蠢,更是惡毒至極!你覺得你有什麽地方,值得我一一毫的?”
薑碧蘭捂著,忍著哭聲,眼淚流過手背,上的痛讓眼前一陣一陣發黑。說:“可是我真的你,我真的你……”
慕容炎目冰冷,說:“一個男人如何足夠優秀,但凡勾勾手指,天下人哪個會不他?你的算什麽?”
薑碧蘭如同看見了現形的惡魔,慢慢退到牆角。慕容炎說:“慕容澤暫時養在你這裏,但是從今天開始,你要明白你的地位。在這大燕王宮之中,孤留存你,隻是因為需要一個擺設。如同一副畫、一首詩,除了表明主人的品味以外,一無是。你大可再讓慕容澤生病,你若不願養他,這宮裏有的是人願意養他。”
薑碧蘭連連搖頭,淚如泉湧,慕容炎說:“如果你不小心讓他死了,也有的是人可以為孤生兒育。”
薑碧蘭頭上的流下來,淌過頰,顯得十分可怖。眼淚衝刷了痕,更加麵如羅剎。慕容炎不再看,轉出了棲宮。
等他走遠了,畫月等人方才進來,看見薑碧蘭,頓時大吃一驚:“娘娘!娘娘您這是怎麽了?”
薑碧蘭捂著頭上的傷口,這時候才覺出來痛,徹心徹肺地痛。聽到畫月尖聲驚,吃力地張口,說:“不要。”畫月一下子哭出來:“娘娘,您這到底是怎麽了?”
薑碧蘭雙手捂住臉,說:“我……我隻是不小心摔在地上。”
話沒說完,突然忍不住放聲大哭。哭聲剛衝出嚨,又捂住,於是整個人沒有聲音,隻是眼淚一直流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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