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茶，滾燙的水，注在玲瓏剔的玻璃杯裏，淡的花和琥珀的普洱上下翻騰，一片片沉，又一片片浮，宛如小小的魚，遊在清澄的水裏。

莎莎很沉默，話不多，晶瑩的臉既不親切，也不刻意疏離，神施施然的，似乎真的不再恨我，也不再咄咄人。

菜倒是難得的清淡，好像上海的口味，不辣，清清爽爽的。吃到一半，謝就站起，借口煙，把我和莎莎留在了包間，讓我們單獨說話。

半天，我和竟然誰都沒開口。

曾幾何時，我們總有說不完的話。

終於先開口，卻是閑話家常：“謝說你也去當了老師。”

“嗯，語文老師。”

微笑，“學生不好纏吧，我那時候經常被他們氣的想摔課本。”

我也笑：“還好。”

突然覺得好陌生，我和沙沙，怎麽會用這樣客套的話語來開場？以前好的時候，總是直說心事，不好的時候，就直說恨我。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

現在，似乎不恨我了，我卻覺到，真的在失去了。

沒想到話鋒一轉：“這次來了，你還回去嗎？”

如果是昨天，我肯定百分之百的回答：回去。但是，現在，答案改變了。

我看，和對視著。眼底平靜如水，臉子依然那樣麗人，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放棄東霖了。”忽然說。

我一驚，不由睜大了眼。的聲音好似很平靜，語調也很淡然，但我卻怎麽聽出了心酸？似乎，是花了無窮的力氣才說出了這幾個字。

語氣仿佛淡淡的：“本來我還想堅持一下的，但是那天看見東霖衝出酒店去找你，我當時就決定放棄了。”苦笑，“那一刻，我明白了，不論我再怎麽堅持，東霖都不會回我邊了。”

我心驀地一酸，說的，是婚禮那天嗎？難道，那天在公汽上恍惚看見的酒店門口跑的影，真的是東霖，而不是我的幻覺？

莎莎的眼底浮現一抹：“他真是蠢到家了！對你偽裝的那麽無，可是回頭發現你不見了，卻一把推開椅子就追了出去。在酒店外麵，沒有找到你，他像個傻子一樣的楞在街上，我看著他的臉一寸寸的灰下去。”

“我和他了那麽久，從來不知道他會有這樣的表，好像心瞬間死掉的覺。那會兒，我隻為他心痛了。我認輸了，不再在你們倆之間了，你去找他吧，我退出了。”

“莎莎……”嗓子的，像在沙，啞啞的聲音，確實是我發出的。

“東霖不會一下就原諒你，雖然他的理智抑製不住他的真心，但是，你知道自己對他的傷害有多深。謝告訴了我你離開他的原因，”我一下抬起了頭，繼續說著，“我覺得你太愚蠢了。我一直在後悔自己當初那樣輕易就相信了他，然後就草率的跟著別的男人出了國，所以我才落得今天這個結局。可是，你比我還愚蠢！”

“你自己向他解釋吧，我不會替你說的。”

的話聽著很生，我心裏卻淌過一暖流。

莎莎，你是不是曾經閃過一個念頭要替我去解釋？你的心，永遠像棉花糖一樣，永遠也不可能真正的起來。以後，我們大約回不到從前，可能會變的疏離，但是，這一輩子，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回到公寓，已經九點多。在自己的家裏，舒服的洗了個澡，全暖融融的坐在沙發裏，我開始發楞。

不知愣了多久，也許五分鍾，也許十分鍾，終於手拿起手機，打開後蓋，換了張手機卡。

A市的手機卡，我已經半年沒用了，但裏麵仍有餘額，號依然還在。

用東霖最悉的號碼，給他打電話。

電話通了，長長地“嘟”聲在寂靜的冬夜響起，耳邊隻剩下它，一聲連著一聲。

“嘟——嘟——嘟——……”

時間越過越慢，“嘟”聲越來越長，也許那個人不想接，正在看著電話響。在我以為就要變忙音的時候，卻終於聽見了回應。

一聲低沉的：“喂？”

心猛地一跳，張著，竟然發不出聲。

電話那頭也不說話，靜悄悄的，連呼吸都不聞。

終於，喊出他的名字：“東霖……”半年沒你了。

“有事嗎？”他這才開口，聲音冷清而克製，隔著遙遠的距離。

嚨瞬間像哽住了，心口生疼，東霖，是我把你變這樣的，對吧？

囁嚅著問他：“東霖……你現在，在哪裏？”你在哪裏，幾時可以見到你？

話筒裏長久的寂靜無聲，許久，他的聲音才重新響起。

“我在外地。”隻是陳述一個事實，不帶毫的。

我總算可以正常的說話：“你什麽時候回來？”

他沉默半天。“兩天以後。”

“哦……那我……等你回來。”說完，我屏住了呼吸。

他沒吱聲，半天，說了句：“我掛了。”就把手機掛斷了。

我聽著忙音，一直愣著。

我的意思表達到了嗎？是我在向你靠近，這次，不管你用什麽態度對我，我都絕不再逃跑！

要等兩天。

第一天，去超市，買油鹽醬醋，買菜，把冰箱塞滿，然後自己做飯給自己吃。

第二天，做衛生，清理打掃房間，其實很幹淨，但還是想自己再做一遍。

給小蔥澆水的時候，忽然就在想一個問題，東霖在外地的時候，是誰來照顧它們的？他不可能二三天回來一次吧。

第三天，東霖要回來了。

按以前的經驗，他一般是下午二三點以後或是晚上到。吃了兩三口午飯，我就開始坐臥不寧了。

梳頭，洗臉，潤霜，塗口紅。臉有點蒼白，口紅要不要多抹兩下。

可是照著鏡子，又覺得稍顯蒼白的臉上突兀的出來一抹紅似乎實在不協調，最後，口紅還是給掉了。

兩點開始，躲在窗簾後麵看樓下。

他會直接來我這裏嗎？還是會回自己家，抑或是公司。我是對他說我等你回來，可是，他沒說要不要到我這裏來啊。

兩點三十，兩點四十，兩點四十五，兩點五十，兩點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

沉不住氣了，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通了，這次才響了兩下他就接了：“在。”淡淡的口氣，不冷也不熱。周圍有人聲，似乎他不在路上，而在某個地方。

“東霖，你回來了嗎？”

“嗯。”

心沒來由的就一沉，他回來了，卻沒來找我，也沒打電話。

“你在哪？”

“公司。”

他回答的很快，卻吝嗇用任何多的一個字語，似乎這樣，才能更好的不到傷害。

短暫的沉默。

我一定要問那句話，側轉臉，吸氣，吐氣，然後對著話筒說：“……你等會要不要到我這裏來？”

電話裏短暫的無聲，我屏住呼吸，好久才聽到他說：“可能沒時間。下午走不開，晚上公司有活，我不能缺席；明天上午外地還有個會議，我和鄧雲鶴要連夜趕過去，沒時間過來了。”

他每說一句，口的失就堆積大一點，相信東霖說的是實話，而不是找借口，可是，心止不住的還是一點點的往下墜。

咬的很疼，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什麽了。

片刻的寂靜之後，聽見東霖依然不帶的聲音：“我在和人談話，沒其他事，我掛了。”

他停了一下，似乎在等我回答，見我沒反應，就合上了手機。

我耳中隻剩忙音，茫然的站著。

如果是原來，比這再忙一倍，東霖都會有時間回來看我一下的。

這一走，他又要幾天才能回？難道，你就隻能這樣傻傻的等他嗎？

等是難熬的。尤其是隻剩等的時候。

錯過了今天，我還要等幾個二十四小時才能再見到他？

不想再當鴕鳥了，我決定主去找他。♂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四點多，我來到了他公司所在樓的一樓大廳。

我不上去找他。他很忙，我不想打攪他。

隻在這等他。

等他出來的時候，和他說一句話，然後對一眼，就夠了。

想告訴他，我要回來，不再猶豫，也不再退。

小小的涼風

沒到下班時間，空的一樓大廳裏，除了保安，隻有三四個人。

環顧四周，我看中了靠門不遠的一張長椅。

它靠著落地長窗，遠遠的，正對著電梯通道。凡是上下電梯的人，都逃不出這裏的視線。隻要東霖出電梯，我就可以一眼看見他。

我在長椅上坐了下來，旁邊有個報夾，是很枯燥的法製報，但足以打發無聊的等待時間。

臨近五點，陸陸續續有下班的人從兩側的電梯裏走出來，我放下報紙，注視起前方。

電梯不停地開始“叮叮”作響，人一撥撥湧出來，魚貫的走出大廳。由疏到，又由到疏。

後玻璃長窗外的線漸漸暗了下去，大廳的燈一盞盞的亮了起來，牆上的北京時間，指向了六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