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山苑馬場,瑟瑟遲遲沒有靠近黃馬。
顧于晚穿了一橘繡金銀線的騎裝,騎在棗紅馬上。剛剛在長安公主那里了一肚子的氣沒撒,這會兒見瑟瑟遲疑,不由冷笑道:“燕小娘子好大的架子,公主和我們都等你一個。”
瑟瑟心中有些厭煩:這個顧于晚真是拎不清,喜歡陳括,想嫁給他,卻連真正的對手都找不準。自己心里藏著事,不想和計較,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找麻煩。
既然如此,自己就做個好事,全的一片癡心好了。
心念微轉,有了主意,長睫微,赧然而道:“是我不好,顧小娘子莫怪。”
顧于晚一怔,有些狐疑地看向瑟瑟:的態度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好?
瑟瑟繼續道歉:“對不起,我不會騎馬,看著這馬兒難免膽怯,顧小娘子莫要見笑。”低眉順眼的模樣,活像是被惡霸欺負了的小可憐。
顧于晚還沒回過味來,長安公主先為瑟瑟抱起不平:“燕家姐姐是第一次騎馬?難免膽怯,顧小娘子何必咄咄人?我聽說你第一次學騎馬,嚇哭了幾回呢。”
顧于晚冷不防被揭了老底,臉頓時漲得通紅:“那時候我才幾歲,害怕豈不是正常?現在即使是再烈的馬,我都敢騎。”
瑟瑟一臉贊嘆地看向:“顧小娘子真厲害。”
顧于晚有些別扭,哼了一聲:“你趕,別磨磨唧唧地耽擱時間了。”
瑟瑟也不在意,反正要聽的話已經聽到了。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靠近大黃馬,手順它的。才順了兩三下,大黃馬忽然一聲長嘶,后抬起,子猛地一掀。
瑟瑟差點被掀倒,“唉呀”一聲,驚慌后退,臉都白了。
牽馬的宮人大驚,忙跪下請罪。瑟瑟搖頭:“不關你的事,只是,它,它好像不喜歡我?”
聞言,顧于晚不由出輕蔑之:真沒用。
陳括卻是大為憐惜,忍不住道:“這馬不好,要不換匹馬?”說到這里,想起宮人只牽來四匹馬,他想了想,聲對瑟瑟道,“我帶燕小娘子去馬廄重挑一匹好不好?”
瑟瑟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聞言,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多謝殿下。”
顧于晚原本在幸災樂禍,聽到這里不由變了臉:“等一等!”
瑟瑟訝然看向。陳括的眉頭卻微不可見地皺了一皺。
顧于晚腦中靈一現,有了主意:“重新去挑馬太麻煩了,不如我和燕小娘子換一匹馬?”
瑟瑟不贊同:“可這馬脾氣似乎不怎麼好?”
顧于晚恨不得拍脯:“無妨,比它更烈的馬我都不怕。”無論如何,都不能給瑟瑟機會,讓留下和陳括一起去挑馬。七殿下停留在這位燕小娘子的目上已經夠多了,再多個獨機會,那還了得?
牽馬的宮人也道:“這馬兒素來溫馴,剛剛應該只是意外。”
意外嗎?當然不是。瑟瑟垂眸掩住眸中諷意,剛剛順的時候借著長袖的遮掩,故意用戒指了馬兒一下。
上一世,瑟瑟一直懷疑這匹馬兒被人了手腳。皇家園林的馬都是訓練有素,能挑出來給小娘子們騎的一般都是溫順的母馬,怎麼偏偏騎的那匹馬出了事?
只可惜當時的形實在太過混,馬兒又是皇家的,容不得人隨便查看,等到找到機會查,一切痕跡早就消失得差不多了。
現在看來,如果這匹馬被人了手腳,至不會是陳括。否則,陳括也不會提出要帶重新挑馬;顧于晚提出換馬時,他也不會一點異都沒有。
事就這樣定下,瑟瑟和顧于晚換了馬。
長安公主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見大家都選好了馬,揚聲道:“可以出發了?不過,是跑馬也沒意思,不如我們來賽馬?”
眾人自然不會拂了的意,紛紛應和。
長安公主問:“誰愿意和我先賽上一場?”
瑟瑟現在是“不會騎馬”的,自然不會接口。剛剛一直沉默的蕭以嫻也笑道:“公主騎高明,我可不敢比。”至于顧于晚,剛剛過長安公主的氣,也不作聲。
長安公主大為掃興,對陳括道:“七皇兄,你陪我賽。”
陳括道:“且慢。”
長安公主不悅道:“又怎麼了?”
陳括溫言道:“燕小娘子不會騎馬,我們可是答應了要教會的。”
長安公主笑道:“這個好辦,郭詠不是也跟來了嗎?讓他教燕家姐姐。”郭詠是長安公主宮中的侍,家中原是軍戶出,弓馬嫻,長安公主的騎就是他教的。
陳括便沒有再說什麼。
長安公主抓韁繩,子伏低,雙一夾馬肚,座下馬兒便如離弦之箭沖上了山路,銀鈴般的笑聲遠遠傳來:“我已經讓杳娘在山路盡頭的桃花林備了酒,誰先喝到酒便算誰贏。輸了的人可要認罰。”
陳括笑道:“好。”他騎的是自己的馬,一抖韁繩,迅速跟上。
顧于晚理也不理瑟瑟,對蕭以嫻笑道:“兩位殿下都已出發了,我就和蕭姐姐比一比。”
蕭以嫻看了座下的大黃馬一眼,笑容溫婉:“好。”又和瑟瑟打招呼,“燕小娘子,我們在山上等你。”
兩人絕塵而去。一時山腳馬場只剩了瑟瑟一個。瑟瑟著蕭以嫻和顧于晚消失的方向,腦中想起的卻是蕭以嫻看向大黃馬的那一眼,不由微微出神。
一個尖細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燕小娘子,我們也開始。”瑟瑟看去,但見來者材魁梧,神木訥,方臉無須,正是要負責教騎的郭詠。
回過神來,笑著向郭詠頷首為禮:“郭侍,有勞了。”
郭詠并不多話,一板一眼地從如何踩鐙上馬,控制韁繩,一點點教起。瑟瑟會騎馬,教學自然格外順利,郭詠牽著韁繩帶走了幾圈后,見有模有樣的,便試著自己小跑幾圈。
瑟瑟記得,上一世,意外就是這個時候發生的。馬兒忽然發狂,帶著往山上狂奔,在一個拐角將驚慌失措的狠狠甩下。
深吸一口氣,按捺下心中的恐懼,小心翼翼地跑著,一圈、兩圈……越跑越順。恰在這時,山上忽然傳來一聲急促的尖聲,約約的,似乎在“救命”。
瑟瑟驀地抬頭向上看去。
郭詠臉驟變,來不及去馬廄找馬配鞍,對瑟瑟匆匆行禮道:“燕小娘子,煩請將馬借我一用。山上似乎出了事。”
瑟瑟立刻跳下馬,將韁繩遞給他。
郭詠說了聲“多謝”,一抖韁繩,縱馬向山上而去。
抱月見瑟瑟滿頭的細汗,忙拿了浸過山泉的帕子來為拭汗,一邊驚疑不定地問道:“出什麼事了?”
瑟瑟秀眉微蹙:“去看看就知道了。”
蕭思睿剛到屏山苑,便聽說山上出了事。他的心猛地一沉,二話不說,立刻打馬往山上奔去。
座下的烏云踏雪被他催得飛快,山風撲面,兩邊林木飛快地往后退去,藏弓和歸箭都被他遠遠甩在了后。卻依舊無法緩解他心頭的焦灼。
這一段山路明明只行了短短的時間,他卻覺得那般漫長。
很快,他便看到前面圍著一群人,人群中央,陳括正俯將一個穿著橘紅騎裝的抱在懷中。他約看到了烏黑的發,破碎的衫,帶的半邊子,渾如墮冰窖。
他還是來遲了嗎?
恐懼、憤怒夾雜著恨意從心底升起,化滔天之焰,灼燒他的心頭:明明記得,明明記得前世的一切,卻還是再次將自己置于危險之中,再次給了陳括可乘之機!
就這麼不想嫁他,這麼不惜自己?為了躲避嫁給他的命運,竟是寧可傷害自己,寧可再次嫁給陳括嗎?
握住韁繩的手不控制地微微發抖,他驀地止住奔馬,死死地看著人群中的那一對璧人,眼神沉沉,風暴將至。
暴之念驟起,一瞬間,他仿佛陷無邊的黑暗,千百個殘之念在心底滾過,子卻仿佛有千鈞重,坐在馬背上無法彈分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前方,陳括似乎低頭對懷中說了句什麼,神溫而擔憂;了,無力地將頭埋他懷中。
呵呵,郎妾意,真是羨煞旁人。
手中的韁繩幾掐斷,后卻忽然有腳步聲傳來,隨即,一道甜潤的聲音帶著驚訝傳來:“咦,您怎麼在這里?”
他霍地回,就見山路上,白如瓷,紅似火,在抱月的陪伴下輕盈地走來。顯然有些累了,走得雙頰緋紅,細微微,含笑的杏眼卻明亮燦爛一如往昔。
仿佛一道乍然照黑暗,一時間,他整個人都仿佛遲鈍了,看著明人的面孔,又緩緩回頭看向陳括抱著的,遲疑道:“那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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