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卞的冬日, 難得好幾天連續放晴。

正值好天氣, 偉禾律所迎來了新同事。前臺換了個可親切的小姑娘，跟之前胡主任欽點的類型相去甚遠。不過胡主任近來后院失火, 既忙著陪家里那位，又要安外面的人，就沒有多余的力再管所里的小花是否合心意了。

姜迎去財務報賬的時候, 意外地沒被小潘使眼刀子。回辦公室跟小曼說起, 小曼笑幾天沒上班，已經與世隔絕了。

“已經在跟隔壁公司市場部的小哥好上了。”

姜迎震驚：“……我這不是才四天沒來麼？？？”

小曼說：“現代人追求高效生活嘛，也一樣, 這個不行就換一個嘛，條條大路通羅馬。這樣大家都開心。”

姜迎聳聳肩，無言以對。

就只是無辜地遭了許多白眼罷了。

前陣子忙到腳不沾地，連失逃跑都不敢關機, 現在事告一段落，姜迎又陷了空閑期，每天看看論文打打游戲, 上班魚，微信秒回。孟璟書見力富余, 十分熱衷榨。

天天榨，夜夜榨, 榨到周五直接不起床了。姜迎怨念頗深，明明他自己還是很忙，怎麼就這麼力充沛呢？？

出門前, 孟璟書來床邊親，低聲問：“今天真不上班，嗯？”

被清爽的剃須水和淡雅的男士香水熏得飄飄然，躺平任親：“……不上。”

“那晚上來接我下班。”

“……不想出門，想一整天都賴在家里。”

“不行，你要來接我。小朋友是不會自己回家的。”

“……”孟先生的撒技能日漸湛。

姜迎拉上被子，“再說再說。”

孟璟書隔著被子拍了拍屁，姜迎象征蹬蹬腳以示不滿，都已經裹圓柱了，不知道他是怎麼一拍一個準的。

他輕笑，代道：“別睡太久，記得起來吃東西。”

“嗯……”

姜迎左耳進右耳出，卷著自己的小毯，再蓋上他的大被子，鼻間覆著他的氣息，睡得昏天黑地。

他們又回到這個小公寓來住了，雖說之前鬧了一場，姜迎終于能放下心中的不平，向孟璟書敞懷了。可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就一點點的小氣，想到付萱在那個屋子里待過，就膈應，不愿意再去了。

沒跟孟璟書提過這個，但他似乎也了然，自覺地又把自己的東西搬過來了，跟這個寒酸的小房子也樂在其中。他這個人含著金鑰匙出生，吃穿用度都講究得很，但是對真的百般遷就。

所以……晚上還是得去接他啊……

睡得不知時間，還是外賣員的電話把醒的。孟璟書怕犯懶挨，在午高峰前給了吃的。

是鰻魚飯和沙拉。

姜迎喜滋滋地問他：「你怎麼知道我想吃這個？」

過了幾分鐘他回：「有人昨晚吃飽了，路過日料店還盯著門口的菜譜看得目不轉睛。」

姜迎：[齜牙][齜牙][齜牙]

此時，跟姜迎一樣閑的還有許嘉宏，他這周剛去新單位報到，還沒正式上班，不時找瞎聊。

其實剛開始看到孟璟書的朋友圈，知道他們倆已經搞在一起之后，他是很有些牢的。他覺得自己被騙了，直斥姜迎不厚道：“Liar！虧我還好心好意撮合你們，你還罵我傻！！！！！！！”

熱中的人氣勢足，一點不愧：“就是騙你怎麼樣，大不了請回你一頓就是了。”

說到后來他也只是酸不溜秋地說：“罷了罷了，我就是有點慨。這麼多年之后還能走到一起不容易，你們要好好珍惜啊，也不枉我當初幫你安排過那麼多黑幕了。”

姜迎知道他對于黃彥菲還是有憾的，只是人與人之間各有緣法，強求不得。

“當然，飯還是要請的，還得是回南青請全班。”

“……”

這次他發微信過來，竟然是談正經事。他說這幾天去悉了新單位的業務，琢磨了一通，覺得自己在國外呆久了，對國的況欠缺了解，他想著要不要讀一個在職研究生，問姜迎澤大怎麼樣。

姜迎直言澤大這一塊做得很水，建議他考慮其他學校。

直接發語音了：“其實我也有這個計劃，之前了解過，政法大學還不錯。而且他們開的專業多，應該符合你的需求。”

許嘉宏收到信息，自己去查了查，大概覺得還不錯，回復說：“我看行。過陣子就可以報名了，你要不要一起啊，咱倆繼續做研究生同學。”

姜迎：“隔行如隔山，誰跟你同學。”

不過說起研究生……

心里還是有些硌得慌，即便當年的變故沒怎麼改變對未來的計劃，依舊憑借自己的努力，進了不錯的單位，到現在也還算順利。但是想起來，還是很不爽啊……

要是一直安安靜靜，不來惹也就算了，也懶得在不重要的人上耗費力。可是，人家竟自己找上門來，害和男朋友吵架，上網找人轉租又厚著臉皮反悔，還白花了好幾千一個人跑去海島看雨……

這筆賬不算可不行了。

……

姜迎再度醒來，外面天已經黑了。

這回是孟璟書打來的電話把吵醒的，他一聽迷迷糊糊的鼻音，就知道這個人還賴在床上。

他頓了下，問：“還真睡了一天？”

“唔……”睡得昏昏沉沉的，“打了會兒游戲，看了會兒視頻，就又困了。”

他無奈：“姜小姐，我十五分鐘后下班。”

掙扎：“今天不加班嗎？”

然后聽見他嘆了口氣。

……

地鐵站門口熙熙攘攘，行匆匆低頭趕路的人群中，有個孩站著不。

穿著簡單的黑衛和淺牛仔，斜挎一個的茸小兔子包，長發扎丸子頭，厚實的圍巾圈起來遮住小半張臉，只出一雙黑亮的眼。

怎麼看都還是一個在校學生樣。

姜迎剛出站口，準備上樓去豎鋒接某人下班。可還沒走出幾步，電話就震了，接起。

孟璟書還沒開口，就先笑了下：“穿的什麼。”

“……你又看得到我！”

“往后轉。”因笑意而低的嗓音讓姜迎耳朵發。

一怔，向后看，果然見他頎長而立，角一撇氣的淡笑，在等。

比起青年才俊，說是個浪公子更為合適。

啊~怎麼能這麼多年了還越來越帥呢？

姜迎不自覺笑了，小跑過去一撲，他穩穩接住。

今天穿的平底小白鞋，在他邊更矮了，看起來小小一只。

孟璟書鼻尖了頭頂的小團，說：“怎麼跟小孩似的？”

姜迎他膛：“不是你催我麼，我就抓到什麼穿什麼咯。”

微微仰頭覷他，素著一張小臉，大概因為睡飽了覺，白皙的皮出自然的紅，笑起來眼睛水亮亮的，臉頰都泛著澤。

朝氣蓬的，像個小太似的，一直沒變過。

他忽地想起高考后謝師宴那晚上，約自己到KTV外面說了些話，

“其實上學有時候無聊的，可是你好像總有很多東西可以玩，也有很多朋友……雖然經常跑出學校，半夜打游戲，被批評，但是你學習很用功，績也很好，還拿了競賽的獎。我特別佩服你這點，想做什麼都能做好。有時候看到你，我就會覺得，念書也好玩的，這三年過的真不錯……”

他覺得好笑，這有什麼可佩服的，他不過是想做什麼做什麼，沒什麼了不起的。

反倒是自己，平時看著呆的，當個吃力不討好的紀律委員竟然還能服眾。積極又樂觀，老師寵、同學，瑣事一大堆，考試也照樣名列前茅。都不知道，在還沒有表現出對他的興趣之前，有好幾個男生對躍躍試的……現在想起來還真有點不是滋味。

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他低頭吻，坦地說：“好看。”

同時他暗自反省，夜里是不是該節制一點了？平時睡不夠，下午都困得哼哼唧唧的，還是這樣活蹦跳一點的好。

然后就聽到得意地說：“我是不是顯得特別小，特別年輕？你覺得自己老了吧？親我的時候，不覺得自己像個殘害未年的中年禽嗎~”

“……………………………………”

“姜迎，”他松開摟的手，冷淡地說，“知道我為什麼在這等你嗎？”

姜迎眨眼：“為什麼。”

“因為你不知道停車場應該往哪邊走。”

“哦……原來不在樓下啊……”

他又問：“你為什麼不知道停車場在哪？”

“……？”

“因為，你從來沒有來接過我下班。”

“……”

這麼說起來，姜迎還真有那麼點愧。討好地抱住孟璟書手臂，笑瞇瞇地說：“書書不生氣，我請你吃飯呀~”

“……”

此時有人路過，神復雜地看過來，尷尬卻不得不打招呼：“孟總……”

孟璟書倒是沒什麼，淡定地“嗯”一聲。

等人走了，姜迎問：“你同事？”

“嗯。”

“哎……”不應該在他公司樓下打罵俏的。

……

晚飯他們是去David和他妻子的私房菜館吃的，原因依然是，不用排隊。

進門時David一眼看到他們牽著的手，笑呼了聲：“嘿~好久不見！你們倆看起來，跟之前有些不一樣啊！”

孟璟書笑著說：“重新介紹一下，這是姜迎，我的……”

他停頓兩秒，用了fiancee這個詞。

姜迎猛地臉紅，想要反駁，又覺得有些矯，被憋得說不出話。

而David歡快地鎮臂高呼：“Cool！”

今天是貴州菜專場，他們要了酸湯魚，橘紅的黏稠湯咕嚕咕嚕冒著泡，氤氳的霧氣中彌漫著奇特的香味。

姜迎臉上的紅暈長久未消，也不說話，安靜地握著手，似乎在等待魚片煮夠火候。

直到David端來飲品，給上了一壺漂亮的花茶，用磕磕的中文說：“腆（甜）、的詫（茶），送給者（這）位陷如（）……腆（甜）的顆矮（可）士。”

姜迎抿道謝。

然而他給孟璟書的竟然是……冰啤酒！

質問：“你喝酒了，誰開車？”

他說：“你啊。”

現在深刻懷疑，孟璟書讓自己悉他的車其實是為了開發的司機功能。

“那我也想喝，怎麼辦。”

他很好說話，“代駕？”

可是今天，莫名地有一種第一次約會的覺，很不想被別人打擾。

“那還是我開吧……”

他笑著凝視。

姜迎臉又熱了，問：“干嘛突然要喝酒？”

他說：“覺得很開心，你沒有否認。”

姜迎不看他了，專心去撈魚吃。連吃了幾片，有些辣到了，便喝了口花茶緩解。

喝完忍不住笑了。

是真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