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后,孟疏雨直愣愣地站在小區地庫的電梯前,按亮了上行鍵。
電梯從高層緩緩降到負一層,叮一聲移開。
孟疏雨過門,被轎箱里的冷氣撲了滿面。
涼風拂過正敏的耳,仿佛裹挾來一句沙沙響的——寶貝兒。
孟疏雨打了個激靈,心臟突地又躍上嗓子眼。
電梯門闔上,閉的空間里只剩頭頂風機送風的輕微噪聲。
孟疏雨回想起剛才在車里是怎麼結束的。
周雋那話一出口,效果倒真是立竿見影,簡丞那邊安靜兩秒就落荒而逃似的掛斷了電話。
但就不太好了,滿腦子想著“別搞我別搞我”,瞳孔地震到差點口而出“你是不是有病”。
雖然最后懸崖勒馬了“你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但周雋明顯聽懂了的潛臺詞,往后座一靠,不咸不淡地說:“我以為是你有問題,而我在解決問題。”
顯得他為了防止好兄弟跟渣藕斷連,展現了多麼充分的智慧,而這反應多不經事,多小題大做似的。
那他頂著這麼張臉這麼人,換誰能沒點反應?
的波只是對自己審的一種尊重,而已……
孟疏雨使勁了幾下耳垂,覺那聲“寶貝兒”終于從耳邊散去,放松了繃直的,想著回家沖個澡洗洗今天這一晦氣。
抬頭一看,電梯卻還穩穩停在負一樓,一沒有。
這一晚上,孟疏雨沒再接到簡丞的電話。
睡前孟疏雨還有點糾結,想著簡丞到底有沒有聽出周雋的聲音,要是聽出來了這得怎麼想。
后來想煩了,干脆也不想了。
反正又不可能去跟簡丞解釋。
先不說本不知道怎麼開這個口,就算把事講清楚了,簡丞要是不信,那就是徒增尷尬,要是信了,那又是平白給人藕斷連的希——怎麼算都沒一個好結果。
到周日中午打開微信,看簡丞發了條朋友圈說“紀念第一次斷片”,不知是真忘了還是打算裝忘了,孟疏雨也就不管了,把這事拋在了腦后,開始心起自己開局不利的總助生涯。
周日做了一天的準備工作,周一一早,孟疏雨提前半小時到了公司。
上了工業園中心的辦公大樓,剛出七樓電梯,遠遠就聽人資辦公室里兩個小姑娘在議論——
“不是吧這麼年輕,咱們部門長里資歷最淺的都比他大上半呢,會不會買他的賬啊?”
“今天來了就知道了,蔡總親自挖來的人肯定有兩下子,而且人還有那麼牛哄哄的家世在呢。”
“可我聽說當初蔡家太子爺空降都沒治住那幫老油條,最后也被氣得灰溜溜走人了,一個外來富二代……”
“富二代也分草包和英嘛,聽說這回這個……”
孟疏雨腳步一頓,停在了走廊上。
隨著合同的落實,森代新任總經理的份已經在公司里傳開來。
孟疏雨也從總部了解到了周雋的大致履歷——
十五歲保送清華大學經管學院金融專業,十九歲以GMAT七百九十分的績進哈佛大學商學院工商管理專業讀研,二十一歲職國紐約著名國際金融服務公司,先后任投融分析師和基金經理,二十四歲起在國加利福尼亞州高端件系統公司任運營總監直至四年后的今天。
和周雋日常帶給人的迫一樣,這份“英半生,歸來仍才二十八未婚”的履歷也漂亮得人有點窒息。
孟疏雨一下就理解了這人問拿簡歷時那種眼高于頂的不信任。
甚至覺得他還可以再拽一點。
畢竟除了這份履歷以外,人家還有個地產大亨的爸。
作為元譽地產董事長的兒子,周雋的家理論上遠超過永頤旗下一個子品牌事業部的含金量。
然而一朝歸國,他卻像選餐廳一樣隨隨便便接了永頤的橄欖枝,樂于接手森代這個連年虧損的爛攤子。
難怪蔡總在惜才的同時會對他保留一些疑慮。
當然,在過去兩年換總經理如換生肖的森代,更難怪員工們會對這位外招來的職業經理人持觀態度。
念頭一轉,孟疏雨繼續往前走去。
兩個小姑娘聽見靜一抬頭,嚇得臉都白了一個號:“孟,孟總助早……”
孟疏雨裝沒聽到兩人的閑話,晃了晃手中的檔案袋:“早,我這兒有幾份材料請林經理蓋章。”
活絡點的那個趕起來接:“好的孟總助,林經理來了我就給他,等蓋完給您送去總經辦。”
孟疏雨笑著道了聲謝,轉走長廊,留下一道惹人矚目的背影——
細腰薄背,長頸平肩,筆的脊梁端著颯爽的神氣,杏及膝西裝下一雙勻稱直白,四平八穩的每一步都踩在人審舒適區。
小姑娘目送著人離開,抱著檔案袋回到工位:“總部寫字樓來的就是跟咱們天天窩在工業園吃灰的不一樣,就沖蔡總給配了這麼個氣質作風的總助,我看這回的新領導就不簡單。”
九點差十分,孟疏雨帶著總經辦一行人到了辦公大樓底下,準備迎接他們的新上司。
考慮到森代高層對外來經理人存在抵,不宜在不必要的環節高調,孟疏雨沒搞全部門長列隊歡迎的排場,只帶了幾個自己人。
滾燙的將柏油路和行道樹曬得亮,孟疏雨揚首著車道,堅定了一下信念——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昨天那個尷尬的孟疏雨已經尷尬死了,從今天起,出現在周雋面前的只會是英姿颯爽,明能干的孟總助。
然后孟總助了一刻鐘,曬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也沒瞧見車影子。
孟疏雨想著給任煦打個電話吧,忽然聽見行車聲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一行人齊齊轉了個向,看見一輛黑奔馳S600勻速駛近,在眾人跟前緩緩剎停。
孟疏雨松了口氣迎上去,一手拉開后座車門,一手心地擋在車頂邊沿。
一雙烏黑潔的男式皮鞋落上柏油地,周雋彎腰下了車,頎長的板立拔一線。
孟疏雨約聽見后的文小姑娘低低了口氣。
同為,孟疏雨很理解這口氣里的驚嘆。
如果不是提前見過周雋,這會兒估計也忍得夠嗆。
孟疏雨醞釀好八顆牙的方笑容,朝周雋躬了躬:“周總上午好,我是您在森代的行政助理孟疏雨,代表總經辦和各部門全同事歡迎您加森代!”
后一行人跟著鞠下了躬。
周雋點了下頭:“保……”
孟疏雨倏地抬起眼來。
“……安亭那兒出了點小意外,”周雋被這惶恐的眼神打斷了半秒,閑閑看一眼,然后向眾人,“各位久等。”
“……”
孟疏雨若無其事地挲了下手心的汗,呵呵一笑:“周總客氣。”
幸好在場除了周雋,沒有第二個人看懂的談“寶”變。
見駕駛室降下車窗像要告狀,孟疏雨立刻恢復公事公辦的態度:“任助理,怎麼回事?”
“園區正門的道閘桿壞了,我們是從后門繞的,孟助理,你說這是不是趕巧了,森代的大門好像不太歡迎周總呢。”
孟疏雨這下真嚴肅起來了。
都有了先見之明,沒讓那群老頭接駕了,也不知道哪個無聊的還玩這種把戲,非要在今天給周雋迎頭一記難堪。
真會給找事做。
孟疏雨抿了抿,真實地有點生氣:“今天之我一定給周總一個合理的說法。”
“孟助理不用在無關要的小事上費心,”反倒周雋不辨喜怒地一笑,抬腳往前走去,“總歸歡迎不歡迎,我都是要來的。”
“雖然說不上來哪里牛,但就是覺得有點牛……”
中午十二點半,人去樓空的食堂里,唐萱萱回想起周雋上午在辦公樓底下的回應,問餐桌對面:“你不覺得嗎,疏雨姐?”
孟疏雨:“不覺得。”
“哦……”
“因為我說得上來哪里牛。”孟疏雨收拾起餐盤,招呼唐萱萱走人。
孟疏雨三年多職場經驗,看人還算有譜,覺得總經辦這位文小姑娘是能說說私話的人,就多講了兩句:“上這種事,悶聲吃虧吧窩囊,大查特查吧沉不住氣,既大大方方講出來,又讓人一拳頭砸在棉花上,不就有氣度。”
雖然道閘桿的事只是再小不過的曲,但以小見大不難看出點周雋的為人世。
也許手腳的人也是為了開局試探一波周雋的脾。
“有道理,這要換了之前那位太子爺早就肺管子都氣炸了,現在想想,越是心里沒底的人才越容易在這種小事上發脾氣,真有本事的都當看笑話呢。”唐萱萱低聲說著,跟孟疏雨出了食堂,回頭了眼三樓包間,“哎,咱不用等周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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