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邵帶著永嘉從花園涼亭離開,并未去壽仙殿,而是往一側的偏殿中去,偏殿門外,沈邵命下人都留在外面,他獨拉著永嘉。
偏殿,永嘉看著從外關上的門,用力掙開沈邵的手,垂著頭沉默不語。
“阿姐可是生朕的氣了?”沈邵話落,見永嘉撇頭看向旁側,心知是惱了,不由一嘆。
“阿姐生氣,可是因朕方才責備了宋思樓?”沈邵又道,見永嘉還是不肯理自己,他不由走到前,稍稍彎腰歪著頭,從下往上去看永嘉的小臉:“真的生氣了?”
永嘉瞧沈邵這副模樣,心底的惱,也被他逗得淡去幾分,不再低著頭躲他。
沈邵見永嘉抬頭不躲了,也站直子,他上前輕著的肩膀,帶著往一旁的小榻上去坐。
“若朕剛剛沒有趕過去,阿姐是不是就要答應他了?”
永嘉剛剛在小榻上坐下,聽見沈邵的問,仰頭盯著站在前的他,氣也不是惱也不是,就是不解他這一意孤行的心思。
永嘉像是嘆了一聲,語重心長般:“行堯,我與宋思樓的婚約是父皇定下的。”
沈邵聞言一頓,他沉默片刻,避重就輕,直言道:“他配不上你。”
永嘉不想沈邵竟說出這樣的理由,不搖頭:“我從未這樣覺得。何況他等了我五年,原本像他如今的年紀,早已娶妻生子,卻因我一直耽誤到現在,人貴重諾,他并沒有做錯什麼,我豈能毀約負他?”
沈邵聽著永嘉一番話,不又是一默,當年永嘉與宋思樓之間的婚約,他理的分外武斷,他得了永嘉的人,外放的宋思樓,將們之間的所有路堵死,那時候,他并未認真的考慮過永嘉待宋思樓的心思,他想總是喜歡宋思樓的,便不甘不忿,手段決絕。
如今他不想傷永嘉的心,將宋思樓調回來前,他就知宋思樓歸京會是個麻煩,現在看來,這個麻煩,似乎與他意料中有些不同。
“阿姐說他等了你五年,那朕呢,朕又何止五年?”沈邵語氣有幾分激,但他整個人是落寞的,他話落,見愣住,又沉沉說道:“永嘉,你本不懂。”
“我……”永嘉下意識張口,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沈邵便又問:“你他嗎?你宋思樓嗎?”
永嘉被沈邵怔愣,似乎第一次,認真的去思考,‘’這個字,究竟是何含義。與宋思樓的婚約,是父皇一手定下的,不曾強求過,也不曾推拒過,就這樣順其自然,一年復一年的下去,已然了習慣,加之宋思樓等了多年,更不想辜負他。
永嘉久久不說話,沈邵的神緩和了幾分,但他的話沒有退讓。
“阿姐不想辜負旁人,那便由朕來做惡人,朕不許,你嫁給宋思樓。”
***
王然覺得,自除夕夜宴后,長公主與陛下似乎冷戰了,又或許說,是長公主單方面冷著陛下更為合適。
沈邵升了宋思樓的職,將他調去了最忙的吏部,永嘉雖生了氣,很理他,但沈邵仍如常去綰芷宮請安,遇不見永嘉,便去雀宮。
連月來,沈邵也算想盡法子,哄永嘉開心,只是都不大盡用,沈邵也清楚,永嘉是氣他武斷解了和宋思樓的婚約。
冬雪化后,春日到,按祖制,天子往太行山上行圍。
此番去太行山,天子并未帶妃嬪,只請了皇家親眷,文武重臣。
永嘉自一早便收到要陪天子去太行山的消息,但不愿去,一來是想留在皇宮陪母妃,二來著實是怕了沈邵的一意孤行,拒絕不了,又無法回應,除了躲,永嘉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沈邵今年原想取消行圍,或是在皇家圍場舉行,但念著去太行山,可以帶永嘉出去看看風景,哄高興些。
姜尚宮替永嘉去門傳話,稱病要留在宮中修養。
沈邵聽了,立即撂下手上的折子:“病了,真的病了?”
姜尚宮遲疑點頭:“是…從昨日殿下就不大舒服。”
沈邵聞言,再坐不住,起直奔雀宮,他雖心知這極有可能是永嘉騙他的托詞,但聽病時,還是忍不住擔心。
沈邵心急,棄了緩慢的攆轎,箭步飛快的趕去雀宮,將小跑著追在王然等人越落越遠。
沈邵奔到雀宮時,永嘉正倚在屋廊的花樹下看書,海棠花開朵朵,映著午后暖,和影下,滿目的平靜溫馨。
沈邵瞧著永嘉的影,懸的心,霎時放松下來,他深送了口氣,放慢腳步,走上前。
永嘉正看書看的神,未察覺有人靠近,待手中的書被人一把奪去,驚訝抬頭,到悉的眉眼,不心虛的眨了眨眼,接著便躲避的低下頭。
沈邵手拿著永嘉的書,顛了顛重量,見如此心虛模樣,他原氣得想敲一敲的腦門,可終未忍心下手。他將手中的書卷卷起,一頭輕抵在鄂下,緩緩抬起的下,似笑非笑的問:“朕聽說,阿姐病了?”
永嘉被迫仰頭,鄂下抵著的書卷有些疼,著沈邵,頗覺這姿勢古怪,抬手將書卷推開,兀自了下,低低的應了一聲:“嗯。”
“那便召太醫,開服方子,吃藥吧。”
永嘉聞言,眼眸不睜大,立即道:“不必!”說著一頓,緩了緩又解釋:“不是什麼大病…不用吃藥,多多休養就好了。”
沈邵聽罷‘哦’了一聲,接著又道:“既如此,朕也放心了,離去太行山還有幾日,阿姐便好好修養,朕還想與阿姐賽馬,一較高下。”
永嘉聞聲沉默一陣,躲不過,便想若是能與他說開也好。
“行堯…你知我為何不想去太行山。”
“你還生朕的氣。”
永嘉搖頭。
“我實在不知,該如何與你相。”
“你就將朕當這天底下,隨意一個尋常的男子,又有何難?”
永嘉犟不過沈邵,也拗不過他,三日后吉時,還是隨著他出宮去了太行上。
出城前,車隊停下修整片刻,趁著當口,永嘉馬車的帷幔一起一落,沈邵從外走了進來。
永嘉詫異看著前來的沈邵:“陛下……”
“到太行山要幾日,路途遙遙,朕怕阿姐無聊,來陪阿姐。”
永嘉眼看著沈邵胡鬧,搖頭道:“這不合規矩…我…也不無聊。”
沈邵哪里會聽永嘉這話,他坐在車,舒服的了個懶腰,瞧著坐得較遠的永嘉,湊到邊去,也不管愿不愿意,直接靠在肩頭,打著哈氣道:“朕說合規矩就規矩,朕起的太早,睡一會。”
永嘉還說什麼,直見沈邵閉了眼,連連喚他,他也不應。
太行山在京北,一路行去,至要五天才能到達,沈邵原不是為了行圍才出宮,便讓隊伍放慢行程,怕趕路太快,累到永嘉。
出了京畿,邵州境,太行山就在邵州境西北,有最早清早抵達山麓,上山扎營。
沈邵便帶著永嘉,避開眾多耳目,提早上山。
他總是想與多些時相。
永嘉在山下時,不想隨著沈邵胡鬧,不肯自己騎馬,沈邵無奈,便一把將永嘉抱到自己的馬背上,兩人同乘一騎上山。
沈邵背了箭筒,他笑永嘉:“在車里坐著傻等有什麼趣?”
“朕帶你在山上獵些野味,晚些等營地扎好了,想吃什麼,朕親手給你烤。”
“你還會燒烤?”
“當然,”沈邵聽著永嘉的問,得意洋洋的開口:“朕的手藝,尋常人還沒口福。”
騎馬到林間,沈邵從后摟了摟永嘉的腰:“坐穩了,朕先給你獵兩只野兔。”
永嘉只覺自己被沈邵倏而拽懷中,的背在堅的膛上,能到他的溫度和心跳。
永嘉出神一瞬,正想,馬兒忽而急跑起來,后沈邵搭弓,順著他劍尖所瞄準的方向,永嘉看著在草叢中急竄的野兔,忽忽現。
箭矢出一瞬,馬兒一聲嘶鳴,接著天旋地轉,下墜的瞬間,永嘉狠撞到什麼,打了幾個滾,便失了意識。
沈邵亦摔得不輕,恍惚間睜開眼,看到一旁一不的永嘉,也顧不上自己的暈眩,連忙朝爬去,沈邵將地上的永嘉抱起,摟在懷里。
他到額頭上磕的傷,看著流下的,抱著的手忍不住抖起來,他一遍一遍喚著永嘉,卻不見睜眼。
沈邵怕的厲害,他抱著永嘉,環顧四周,這個地挖頗大,足有三四米高,馬已經摔得站不起來,若非有馬在下面墊著,這堅的石沙地,若人直接摔下來,不死也殘廢。
沈邵抱起永嘉,躲到地的一角蔽,這里在暗角,外面若有人,不宜被發現。
沈邵從懷中掏出帕子,輕輕拭永嘉額頭上的,無意到的傷口,沈邵看著永嘉輕輕蹙起的眉頭,見還有意識,生疼的心略有一緩。
如今沈邵還不知這地究竟是作何所用,若是尋常捕獵,本不用挖三四米之深,地表面又掩蓋的極好,遠遠策馬行來,人本看出破綻,捕獵本用不上如此費心掩飾。
沈邵一邊抱著永嘉,一邊抬手了壁上的沙土,還有幾分,顯然是新挖的,他更猜測,這不是為了捕獵,而是捕人……
沈邵解下背后的箭筒放在側,又下意識了腰側的佩劍,他剛剛掉下來時,已磕了頭,暈了一瞬,才會讓永嘉手摔出來。
沈邵更是自責不已,一時將永嘉抱得更,他等著醒來,卻漸漸的,疲憊不堪的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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