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人民銀行總行的辦公室,是一棟嶄新的三層小樓，趙明山所在的信貸科,辦公室就在二樓。

　他們信貸科不做個人業務，所有的合作對象都是各大廠礦企業，而且貸款的對象以及金額都是由上級領導商議決定的,所以平時的業務量并不多。

　認真算起來,趙明山的工作比肖姍還要清閑。

　“明山，你過來一下！”

　“科長，您找我什麼事兒？”

　信貸科的科長馬國威，年齡約四十來歲，最早是會計出。

　他面帶微笑的說道，“明山，工作適應的怎麼樣？”

　趙明山作為信貸科的新人,雖然是唯一的大學生，還是北大畢業的大學生,但工作態度是十分謙虛的,他每天上班總是第一個到，先把辦公室里外打掃干凈，再去鍋爐房打上幾暖瓶熱水。

　做完這些之后，同事們才陸陸續續的到了。

　信貸科的業務不多，大家每天開完銀行部的例會，就是坐在辦公室里喝茶看報聊天，當然了，一個科室不可能一點工作量沒有,這些事都被趙明山攬過來了。

　他實在不是個能閑得住的人，其他人也樂得坐其。

　因此，雖然趙明山參加工作還不到一個月，但信貸科所有人對他的印象很不錯。

　包括科長馬國威。

　趙明山笑著回答，“馬科長，我適應的還可以，不過，畢竟還沒有多經驗，還需要繼續學習！”

　馬國威滿意的笑了一下，覺得他的工作態度十分謙遜端正。

　他從屜里拿出一沓子資料說道，“這是咱們科上半年的所有工作匯總，你仔細看一下，然后寫出來一份不于三千字的報告，這是要匯報給上級的，必須要認真寫，特別是涉及到的一些數據，一定不能出錯！”

　趙明山接過來，點了點頭。

　他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把所有的資料都看完了，并且把里面重要的數據都詳細記錄在了筆記本上。

　傍晚下班后，趙明山卻沒有直接回家。

　他繞到銀行辦公樓后面的小路，走了約有一站地，穿過三叉路口，前面就是鹿城最繁華的街道了，不但有百貨商店，副食店，國營飯店，最近這一年還涌現出很多個人開辦的商店，服裝店，小吃店。

　現在正是下班時分，街上人來人往，特別的熱鬧。

　趙明山繼續往前走，前面很快出現了一個小村子，這里住戶不算多，而且各家各戶的房子看起來都有些年頭了。

　他徑直敲開了一戶人家的大門。

　開門的是個五十多歲的婦，看到他笑了笑，問道，“小趙，你考慮好了？”

　趙明山點了點頭。

　這一家的房子不算太大，正房是三間瓦房，還有東西各一間廂屋，院子也不算太大，不過，如果只是小兩口住的話，那已經十分寬敞了。

　李嬸子笑了笑，說道，“說實話，要不是以后不打算回來了，這房子我本不舍得賣！”

　鹿城現在市面上買賣房屋的并不多見，李嬸子的這一院子，雖然看起來十分破舊，但地理位置很好，出門沒多遠就是鬧市，買東西方便，上班也很方便，因此，趙明山上次來看就一眼相中了。

　現在唯一需要商談的就是價格問題了。

　李嬸子之所以著急賣房子，主要是兩方面的原因，第一是丈夫生前治病不到那花了家里的積蓄，還借了親戚朋友不錢，第二是是個家庭婦，一輩子也沒工作，當然也沒有退休工資，唯一的兒已經在外地家了，剛結婚的娃能力也十分有限。

　賣掉了房子，既可以還上欠款，以后的養老錢也不問題了。

　一開始，自家的房子要賣多錢，李嬸子是沒有數的，的心理價位是五千塊，但自從放出風來要買房子，前來看房子的人來了好幾幫，個個看起來都是講究人。

　李嬸子雖然沒什麼文化，卻也知道坐地起價的道理，狠了狠心把房價定在了一間屋子一千五，一共是七千五百塊。

　一下子貴了兩千多，之前看房子的人都被嚇到了，這幾天沒人上門了，趙明山還是第一個回來再談的。

　趙明山微微一笑，說道，“嬸子，你這房子雖然舊了點，院子也有點小，但離我單位不遠，主要是我上班比較方便，不過，說實話，你這個價格的確高了！”

　這幾天沒有人來，李嬸子心里已經有些慌了，笑著說道，“小趙啊，俗話說的好，一份價錢一分貨，我這房子是舊了點，但只要好好收拾一下，住起來是很寬敞亮堂的！”

　他笑著說道，“嬸子，你這房子是不錯，不然我也不會今天再來了，但不瞞你說，我特意去了一趟房產所，咱們鹿城最近買賣的房子，沒有超過一間八百塊的！”

　趙明山做事一向考慮周全，他不缺買房子的錢，但也不能多花冤枉錢，為了公平起見，他空去了一趟市里的房產所，因為同事的哥哥就在所里工作，他很容易就查到了最近的易記錄。

　就算是李嬸子的房子地段好一些，但定價一千五一間也離譜了。

　而且，如果說那些樣本因為地段不同，參考價值不大的話，那也有現的例子。

　趙明山笑笑，又說道，“嬸子，你應該知道村頭的王家吧？”

　李嬸子點了點頭。

　“他家的房子也要賣了，五間正房三間廂房，一共才要價八千。”趙明山話音剛落，李嬸子立即說道，“小趙啊，你不知道這里面的事兒，王家的房子，本賣不了！“

　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王家人口多，兒子兒媳婦兒婿一大堆，再加上小孩子，足足有二十口子，即便是地方大，他們住起來也的，人多矛盾也多，為了房子吵架打架不是一回了，特別是老太太沒了之后，沒有能降服住的人了，都一鍋粥了，他們說是要賣房子，但只要一個人不同意，你即便是買了，恐怕也會有麻煩！”

　其實這些況趙明山很清楚，他說道，“嬸子，這下咱們暫且不說，咱們只說房子本，王家的房子要新多了，院子也大，平均起來一間才一千。”

　李嬸子之前的理想價位其實就是一千一間，但這些天算過了，丈夫從得病到去世拖了七八年，親戚朋友都借遍了，有的還借了好幾次，這些錢加起來一共三千了，還了這一筆錢，就剩下兩千，準備搬到鄉下去，鄉下花錢的地方，這筆錢養老是足夠了。

　但在外地的兒都來了兩次信了，話里話外都說缺錢，準備分給兒一半，那就剩下一千塊了，才五十來歲，一向很好，至還有十五六年的活頭，這點錢實在是太了。

　但如果房子能賣七千五，不，七千塊的話，那就寬敞多了。

　但現在看來，這個如意算盤多半要落空了。

　李嬸子既怕趙明山嫌貴，又不想把價格落到一千一間，干脆開始哭窮了，苦著一張臉說道，“小趙啊，不是我想賣這麼貴，實在是需要錢的地方太多了，不瞞你說，為了給老頭子治病，家里就欠下了三千多塊，嬸子沒工作，總要留點錢養老吧，而且我那閨不爭氣，小外甥才兩歲，家里要啥沒啥，我得給一半！”

　頓了一下，瞄了一眼旁邊的年輕人，繼續說道，“小趙啊，一千一間的確太低了，你看這樣不，嬸子也不要一千五了，一千三一間，五間一共六千五，不？”

　說得這麼可憐，又把房價一下子落了一千塊，如果是一般人的話，估計就不好意思再往下價了。

　但趙明山卻從的話里聽出了疑，“嬸子，我記得你上次不是說，你兒是鹿城大學畢業的嗎？即便嫁到了云城，那也是國家干部吧，怎麼還需要你補？”

　李嬸子嘆了口氣，說道，“那個婆婆是個不講理的，不但要求婿上一半工資，連媳婦的錢都要！”

　趙明山無意管別人的家事，但覺得說清楚一點很重要，“嬸子，作為子，贍養父母是應該的，不過，國家有法律規定，未超過六十歲，而且有勞能力的老人，子是沒有贍養義務的，而且即便是出贍養費，最多不可超過家庭收的四分之一，你兒和婿已經付出了一半的工資，你的意思是，你還要給他們送錢，那你想過沒有，你送過去的錢，可能轉手就被孩子的爺爺要走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不就是你出錢養孩子的爺爺嗎？“

　李嬸子一愣，想到那一對又又的親家，心一下子就不好了。

　他們算計了兒的錢，還想來算計的錢，門兒都沒有！

　閨自從嫁人之后，的確有了不變化，每次來信話里話外都是說缺錢，說孩子吃不上喝不上，讓這個當姥姥的干著急。現在想來，也有點不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