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還是有人哭,最後怕了,帶著奪來的大量金銀撤出了這塊地方。幾十年一直這麼荒著,湖裡的魚再好也沒人敢去撈,那是蒼梧國的人變的。”
“真的是巫詛咒?”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肚子開始翻攪,他看著香噴噴的魚哭無淚。
“那倒未必,我曾經在蒼梧販過貨。這個國和南越其他地方不一樣,男都擅歌,族裡流傳是天神後裔,不信巫咒,但確實是有的,唯有數王族才知道。”老人隨手拔起一朵隨風輕擺的花,舒展的細花瓣猶如流蘇,繁麗而華。“他們視這個為聖花,當年王庭裡滿目皆是。雪、白花、天樂一般的歌,那可真是……”
老人不再說話了,默默的著旱煙。
靜寂如死的夜裡又一陣風掠過,嗚咽之聲約回,恐怖之外,有種哀怨悲婉的淒惻,月如銀,映著斑駁蒼涼的廢墟,銀鵠發了好一陣子的呆。
一晚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好,迷迷糊糊睡去時已近天明,醒來時日頭已升得老高,邊的火堆只剩了餘溫,一夜娓娓而談的老人不知去向,他甚至不太肯定自己遇見的是否真實。
魚還剩下幾條,他再也沒了烤來吃的興致,肚子決定去打幾只野鳥,不留神在廢殿小徑上絆了一下,彎腰一看,是一塊被野藤遮沒的石碑,上面刻著奇異的碑文。瞪了半天,他出懷中的素絹,字雖不同,曲致勾劃卻如出一輒,分明是同一種文字。
了後腦勺,著四壁傾頹的殿宇,千辛萬苦踏破鐵鞋,竟已誤打誤撞的找到了遍尋不至的目標。
想起昨夜經曆的一切,真是……見鬼了。
溯夢
一滴汗從額上滲出,緩緩流過眉梢,過浸的臉頰,順著下顎滾落了襟。逐漸被寒冷的室溫侵襲,變得冰涼刺骨。
汗的有如冰封,費力扯上的棉被笨重,完全沒有作用。幸好幾度發作之後出了規律,預先將孩子托給了店主,這般狼狽的模樣,不想讓任何人看見。
痛,真要命,熬過去如同散了架,意志都近乎崩潰。極度的衰弱令想睡去,寒冷卻了最大的障礙。
凍死在屋裡,確實有點可笑。
這該死的北方,該死的冬天……開始後悔自己沒有去南越。
據說那裡很溫暖,從來不會下雪。
那個人……又在做什麼?
記憶中最後的神是徹底的憤怒,大概真的是把他惹火了……
很嚇人,還好不會再見。
寒氣一再侵襲,頭腦逐漸昏沉,可這樣一睡……
拖過枕畔的劍在手腕劃了一道,沒拿好,稍深了一點,流得比預計的多,但憑著痛應該能再撐一段時間,只要拖過幾個時辰……
廊外響起了腳步聲,很輕,而且不止一人。不管何方的敵人,都沒力氣反抗,也就當事不關已的靜待。
門上傳來輕叩,停了片刻又敲了敲,耐心而有禮。
叩了又叩一無反應,終於傳來了一聲裂響,門栓被震斷了。
門開了。
屋裡極幽暗,的線令一時看不清。
片刻,一個溫雅的男聲響起。
“你們留在外邊,這裡有毒。”
修長的影踏進來,隔空掐滅了屋角微明的香。轉首看著床上的人,輕聲道了句歉,抬手打開了窗。
映氤氳著淡淡煙氣的房間,風裹著雪的氣息卷進來,輕輕瞇了下眼。
“近兩個月跟著我,是你的人?”
微弱的聲音幾不可聞,他卻聽清了。
“是我。”
了下冰冷的額,又探了探脈。他解下輕裘,掀開被子裹住纖小的,抱起來踏出了冰窖般的房間。
非常累,撐著不睡。
雖然熱氣騰騰的浸浴化去了骨子裡的寒意,服侍的丫環恭謹有禮,烘得發熱的厚褥舒適之極,房燒著地龍,溫度足以讓人冒汗。
“睡吧。”他立在床邊,溫的勸著。“不會有危險,我沒有惡意。”
“你到底是誰。”這個疑問盤旋在心底良久。“我殺過你什麼人?”
他微微笑了,蘊著幾許悲傷。“你的邊只有敵人?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樣的眼神讓很不適應,仿佛無限心疼,努力擺恍惚,這並不容易。
他按住細腕,不讓去剛包紮好的傷口。“別這樣對自己。”
“我不認識你。”
“你見過我,或許忘了。”他坐在床邊,神溫暖而懷念。“很久以前。”
“不可能。”盯著他的臉。“我見過的一定記得。”
他又笑了,輕了黑發,奇怪的是並沒有厭惡的覺。
像對一個執拗的孩子,他的聲音帶著輕哄。“你很累了,睡吧,醒了我會告訴你一切,再不會有人能傷害你。”
確定了對方毫無惡意,意識漸漸模糊,盡管還有無數疑問,還是放松了下來,幾乎是立刻墜了沉眠。
許多年不曾做過的夢。
夢裡在放紙鳶,非常的蝴蝶鳶。手工不甚好,畫得卻十分漂亮。
娘坐在樹下著新,用的是淡的羅,很快就可以穿了。滿心期盼出遠門的爹能帶回新鮮有趣的玩藝。
紙鳶歪歪扭扭的盤旋打轉,越跑越遠,不小心摔了一跤絆斷了線,顧不得疼痛趕看天空,失去了牽引的紙鳶迅速從半空飄落,一個筋鬥栽到了草地上,淒淒慘慘的好不可憐。
奔過去想揀起來,紙鳶卻到了一個男孩手中,漂亮出的五,瞧上去有幾分眼,冷冷的看著。
當時不懂,許久之後才知道令微懼的覺是一種敵意。
男孩後立著一個端莊秀的人,眉間有鬱結不散的輕愁,盈盈的目也在看。
不知所措的回頭,母親從遠站起,雪白的被風吹得紛揚。
朦朧在笛聲中醒來。
手腳恢複了力氣,卻不想。
悠悠的曲聲如夢似幻,是依在母親懷裡跟學的哼唱,喚起了許久之前的片段。父親聽母親的歌,也喜歡把高高的拋起又接住,令覺得自己像一只會飛的蝴蝶,母親常常嗔怪父親的過度寵,那時的幸福沒有一點缺憾,至今想來猶不真切。
曾經……那麼快樂,令回憶變得極奢侈。
在侍的環繞下洗漱更,心神有些,任由侍一層層裝扮。
料是昂貴的上品,輕暖而,樣式簡潔雅致,雖是冬裝,穿在上卻毫無厚重之,絕不累贅,俱是烘暖了才上。寬窄長短恰到好,連足上的靴子都極其合腳,仿佛是量訂做的一般。
屋的件有細微的更,也無宿昔發作後的疲倦,不知睡去了多時間,想是……用了藥,否則不可能換了地方都一無所覺。
短劍擱在架上,看了半晌,翻腕收袖中,推開門踏了出去。
目一瞬間渙散開來。
屋外是一間寬大的庭院,長長的廊簷,片片雪花自空中飄落,世界化為了一片瑩白。可知道皚皚白雪下應該是一片青蔥碧草,那幾株枝椏分明的大樹會在夏季開出細碎的小花,落滿一地金黃,簷下會有數叢芭蕉,在雨天被打出單調而清寧的沙響,芭蕉旁會種上大朵的白花,時常被折來瓶,清雅的香氣許久都不會消散……
簷下的風鈴在寒風中輕響,仿佛流舊影化了真實。
廊下左起第三柱子上刻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印痕,俯下做夢一般輕,曾經有個小人站在柱前比劃,吵嚷著要快些長高。
細細的指尖又拂過一欄千百顆寶石串的珠簾,繽紛旖麗,在雪下映出璀燦的華。下方的寶石有幾顆失落,那是被揪下來做了彈子……
一切都像是夢中的場景,可夢中不該有那個倚欄吹笛的人。
“你是誰。”迷茫的問出口,又很快被冰冷的現實攫住。
“不對,我為什麼要問……這和我有什麼關系……”退了幾步,砰的撞上了牆壁,臉忽然慘白,模糊猜到了些許。
“錯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年輕的男子收起笛子,形一晃已立在眼前。
“錯了……錯了……我不是……”利刃加頸也不會這般可怕,神恐懼,頭腦一片昏,用力按著跳的額角。
“我是迦夜……人人痛恨的妖魔……不是……不是……”
“蹁躚。”
他替說出了埋藏在層層灰燼中的名字,那個在舌尖徘徊卻如忌般說不出口的魔障。
怔怔的抬起頭,凝視著那雙了解而傷的眼。
“對……我不是……你一定弄錯了。”
“還記得這首曲子?”示了下短笛,他耐心的引導。“是你教我的,唱了好幾遍。因為我替你修好了弄壞的紙鳶。”
“……可是你說你聽不懂……”一些破碎的影掠過,有個好看的男孩總是板著臉不耐煩,可因為某種莫名的親切,偏喜歡粘著他說話……“不對,我不是,我是迦夜……”時而恍惚,時而清醒,蒼白無力的否認。“天山裡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