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度離家，複歸一無所有的飄泊，迦夜還會不會那樣決絕。

如果還是逃……忽爾無奈的笑了，糾結多日的答案只有一個。

不管君隨玉與是何種關系，不管迦夜著什麼樣的心結，等他孓然一，有的是時間一一研磨，那麼多年的糾纏羈絆，豈容說斷就斷。

他不會放手。

九微看他的臉猜出了八九分，心下惻然，再說不出勸告的話。沉默了許久，又想起此前的疑。“你讓他去探了什麼？”

他微微一笑，直到進了歇宿的客棧才回答。

“我請二哥去接近一個人，他所學的東西比較好套話。”

“誰。”漸近房間，傳來爭吵聲。九微隨口問，心神已留意了門。

“傅天醫，替迦夜看診的中原第一名醫。”他同時耳爭吵，聽出謝景澤的聲音，不由加快了腳步，沒發現摯友突然僵滯的表。

“……你不用告訴他，只需和我一起押著他回揚州，這也是爹的意思。”怒氣十足的聲音竟是謝曲衡，心下一沉，大哥果然按捺不住也來了西京。

“大哥，三哥查了這麼久，該讓他知道。”青嵐的聲音有些猶豫，遲疑的反對。“迦……君姑娘的病……是一番好意才……”

“我承認是好意，所以更應該瞞著三弟。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何必讓老三徒增傷心。”

腦中嗡的一響，幾乎聽不清屋裡的話，約約聽得謝景澤道。“萬一三弟日後知道……”

“回了揚州，有關的消息一律下來。”謝曲衡頓了頓，“時間久了自會淡去。”

青嵐悶了半天。“二哥會不會弄錯了，我上次見氣極好，本不像是……”

“那是君隨玉不惜靈藥托著一點神，每日睡那麼久正是因著耗損過重，猶如風中之燭……”謝景澤也有些唏噓。“據說君隨玉近年搜盡天下奇方，竭力尋幾味珍罕的藥材，若是得了，說不定能多撐幾年。”

“我看量變化，想是毒已去七八，怎麼還會這般嚴重。”

“致命的不是毒，而是練的武功，傅天醫力勸廢了功夫，雖然一時經脈阻滯，用針灸湯藥調理還能再延一段時間，否則猶如飲鳩止，自短其命。” 想起傅天醫一臉憾，謝景澤不搖頭。“怎麼也不肯聽，寧死不依，連君隨玉也無法可想。”

“倒是不怕死，卻迷得君隨玉替提心吊膽。”謝曲衡冷冷的道。“那家夥也是昏了頭，自行下手廢了的武功便罷，居然由得折騰。”

“傅天醫曾如此建言。”謝景澤苦笑。“君隨玉卻是不敢。”

“不敢？”青嵐不解。“一天睡八九個時辰，難道還怕沒機會。”

“心志極堅，所以才能練這極難的功夫，卻不知為何了無生意，死活全不放在心上，諸般靈藥也因此打了折扣。萬一廢了武功，心神一潰，怕是……反而要了的命。”

謝曲衡意外了一瞬，又冷笑。“原來對君隨玉也不怎麼放心。”

“大哥！”青嵐對兄長的態度不滿，到底是三哥眷眷心上的人，連他聽著都有些不忍。

“若不曾貪慕虛榮攀附著君家，或許我還敬重一點，現在……你也見到了。”謝曲衡毫無憐恤。“幸好還有一點良心，自知不久人世，又已另尋高枝，沒再糾纏老三。”

謝景澤歎了口氣。

“就這樣定了，等老三回來推說什麼也不知道，明日啟程回揚州，誰都不許再提。”謝曲衡以強的口氣下了決斷，起安排事宜，一開門正對上蒼白青的臉。

所有人都僵住了。

僵立了半晌，謝雲書轉頭就走，快得讓人無從反應。

九微第一個追了上去。

“等等！”使出全力，終是在路口阻下了他。“你知道在君王府哪一。”

他靜了一瞬，閃要繞開。

“我告訴你。”一句話釘住了腳步。

九微歎氣，拗下了一樹枝在地上劃出路線，標出院落，一一道出暗樁明哨，潛死角。

“你什麼時候知道。”話從臆中出來，痛徹心肺。

“半月前，我去君王府見過。”九微直視，“不希你知道。”

“原來……你們都清楚。”心裡一陣發一陣發，什麼也想不了，得像千百枚鋼針刺，竟覺得眼前一片昏黑。

“老三。”謝曲衡攔在他，“別做傻事，已病膏肓，你去了又能怎麼樣。”

謝景澤實在勸不出口，青嵐也不知說什麼好，攔也不是，放也不是。

銀鵠碧隼跟著兩人回來，自是聽得一清二楚，一時均傻了眼。

謝雲書將地圖每一寸烙在心底，揮開兄長探出的手，喑啞的話語破碎而淩。“我……顧不了那麼多……請大哥恕罪……”

咬著牙說完，長劍出鞘，開了駭然的兄弟，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

“銀鵠碧隼，遠遠的綴著他，別讓他出事。”九微立即道。銀碧二人無異議的點頭，立時消失在眼前。

早春凜冽的寒風卷起了街上的揚塵，漫散在長安的天空。

謝曲衡瞪著三弟遠去的方向，無比懊惱。

“小姐，進去吧，外面風大。”霜鏡聲輕勸，要上前抱起。

“我想吹吹風。”避過了手，下上的狐裘遞過去。“已經是春天了，不妨事。”

“風冷得……”

“坐一會就好。”手扶著繩，秋千架輕輕搖晃。“這樣心裡靜一點。”

霜鏡退了兩步，不再勸了，眉間有憂。

倒也沒想什麼，倚著秋千繩看碎雲中出一抹青空發呆，悉的冰冷逐漸滲，約有些懷念。

雲被冷風吹合，天空轉了鉛灰，漫天灑下晶瑩細碎的雪花。明明是春時卻又下起了細雪，極小的白片絮彌散，攤開手去接，不待落至掌心已瞬間融化，消失得無影無蹤，只餘空落落的寒氣。

秋千架輕響，茫然的目掠過高樹矮牆，飛翹的簷角，桃花樹上滿枝待放的春蕾……樹旁立著的人……

心忽然狂跳起來。

那個人立在樹下，不知站了多久，與背後的風景化了一片。

那樣絕……痛而的眼神仿佛傷到了極，危險的可怕，沉沉的盯著。

他……知道了。

突然明白過來，驚駭得不知如何是好。

眼見霜鏡上前攔住喝問，竟作出了做夢也未有過的舉，跳下秋千逃走。

他來了……他知道了……

沒什麼地方可以躲得了，盡管明知，還是用盡了力氣跑，像回到房中便可逃避一切，什麼也不用想。

模糊的聽到霜鏡的驚喚。

一，跌了一跤。顧不得回顧，勉力爬起來接著跑，往日輕松的作艱難而吃力，卻不敢停。越是心急越是難過，竟又摔了下去，這一次重了些，剛爬起來肩上已搭了一只手。

指節有力，白皙修長，曾經溫的過每一，現在卻重重掐肩膀，用力扳過了。

被激痛和憤怒燒得失常的臉，毫不留的手……疼的神智都快模糊了。

他想讓痛，想讓和他一樣痛。

縱然到了這種時候，見他依然是逃。

眼前的人氣息不勻，眼睛裡沒了倔強，無法掩飾的慌張。數次狼狽的摔倒，指下探不到毫力，一度鋒芒淬厲的頂尖殺手，突然了不諳武功的普通人，那一令痛苦也令驕傲的武學，竟消失得半點不剩。

衰弱至此還在掩蓋，一味想無聲無息的沒於他的生命中。

手漸漸收，掐得越來越重，一直忍著，忍到冷汗一點點滲出，幾昏厥。

他靜靜的看，看到自己再忍不下去，扣住下頷死死吻住了。沒有輕憐意，更像是一種懲罰，野蠻而暴，吻得裡漸漸有了的味道。無聲的承，像覺不到疼痛，心裡的火越來越盛，全無毫快意，充斥著毀壞的。

霜鏡倒在地上彈不得，心急如焚，眼睜睜的看那個男子毫不憐惜的捉住纖影，一把帶進懷裡恣意輕薄，甚至抱起走了寢居，一腳踢上了門。

想放聲喊來所有侍衛，制卻令發不出聲，一旁忽然響起了驚歎。

“我的天……老大這回可是……銀鵠你有沒有看見。”

“我又沒瞎，當然看見了……”另一個人喃喃低語。“我有點奇怪……主上……”

“居然沒還手。”越牆而的兩人只看見後半截。

嘀咕了半晌，終於有人發現了伏在地上的子，一張明朗的男子面容出現在眼簾，好奇的俯首。

“老大也太狠了，用了這麼重的手法，真要讓人躺一天麼。”隨著低語，上忽然一松，立時彈起來要沖進去，腕脈一麻，又被人扣住了。

“別過去，這是他們自己的事。”碧隼對一向優厚，好聲好氣的勸。“況且豈是好欺負的，你就更不用擔心了。”

霜鏡急得要命，聲音都嘶了，不自覺的流下了淚。“你們懂什麼，小姐本沒有武功了，連路都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