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兮兮的小狗。
管家心疼不忍的代為解釋。“紙鳶是主公親手制的,小姐非常寶貝。”
“翩躚。”
宛如玉石相的悅耳清音,一個雪子聲輕喚,臉微微發白,略為驚疑的目掃過來,只覺呼吸都窒了一窒。
母親也算貌,但……
不染纖塵的清麗攝人心魂,仿如月下垂落的霜華,純淨無暇,難以描摹的撲眼簾,他忽然想起書中所說的傾國傾城。
“娘。”孩轉撲進了香的懷中。“紙鳶壞了,叔叔兇。”
子輕輕拍了拍。“翩躚乖,下次給你做一個更漂亮。”
“要爹做的。”孩汪著兩包淚。“爹做了很久的。”
他看不過去。“那是我爹,弄毀了又怎的。”還有更多話要出口,母親按住了他的肩。
素驀然慘白,瞧著他的眼越來越奇異,又向他後的人,最終落在了管家上,管家左右為難,許久才點了點頭。
“娘!”孩被勒得發疼,一時忘了抱怨。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談談。”母親的聲音很輕,低頭推了推。“玉兒,帶妹妹那邊玩一會,娘想和這位……夫人說說話。”
“娘。”孩覺察到神有異,抱住不肯。
麗的眸子僵了半晌,木然俯哄。“翩躚和哥哥玩,娘一會就來。”
母親一個人在說,那個人默默的聽,臉上沒有一,那樣纖弱的,似乎和下人說的狐……不太一樣。
手邊了一下,他低下頭。
小丫頭趁著不注意悄悄拖過了紙鳶,試著將扭曲的紙鳶平,可惜笨拙的手法非沒能讓紙鳶還原,反而損得更厲害。
“不是這樣。”他實在忍不住,略略抻平修整,用隨的小刀劈了一木片嵌替代,勉強恢複了原狀,想再飛怕是不能了,父親做的……手藝實在不佳。
歡喜的看了又看,孩輕易忘卻了氣惱,純然欣悅。“哥哥真好。”
甜的音天真無邪,他再無法發火,悶悶的哼了一聲。
大眼瞧出他仍有幾分不悅,溜溜轉了轉,潤的小一翹,忽然唱起了歌。
……歌……真好聽。
聽不懂是哪裡的聲調,脆如清溪湧,的小臉甜笑,引著一只路過的小鳥跳上了細指,彩的尾羽拂在細的手上,毫不怕人的親昵。
奇異而自然的影像宛如印在心上,曆曆清晰在目。
許多年後,他還能想起那天明亮而燦爛的,日影中浮著木葉清香,稚氣怯的窺看,親近的明眸。
他的……妹妹……
不釋手的撥弄著竹蜻蜓,乖乖的坐在一旁。“哥哥做得好有趣,希上書課也能帶進去。”
假如……接回西京,爹不會再出門了吧。
“你在習字?”
小人點點頭,不無得。“本來還要學琴的,不過我把先生氣走啦。”
看洋洋得意,他忍不住疑。
“爹沒罵你?”
“娘說了幾句。”孩吐吐舌,張開細的十指。“爹才不會責怪,我跟他說指頭磨得好疼,爹就不讓學了。”
父親從不放縱課業,日常要求甚嚴,竟對這小丫頭如斯慣,聽得心頭極不舒服,呆了半天,一回神才發覺小人兒躲到了樹後,用一截樹枝埋頭挖土,不一會弄了一泥,襟袖髒汙不堪,他不自覺皺起了眉。
“你在挖什麼?”
嘻嘻的笑,也不肯說,挖了好半天終於出一個圓壇。
“這是什麼。”叩起來沉沉的。
“娘釀的酒,說等我出嫁的時候才能喝。”孩費力的揭起封蓋。
“幹嘛現在挖。”似乎聽過這種習俗。
“娘說要等十幾年。”稚的口氣充滿憾,髒兮兮的手在上了兩,從領口扯出一塊碧玉,撲嗵一聲丟了進去。“到時候和爹都忘了。”
“你!”來不及阻止,他一時氣結。“這是做什麼。”
“翩躚的玉在裡面。”抓起泥土糊上封口,彎彎的眼頗為自得。“這樣比較好,多久都記得。”
“玉丟了爹會罵你。”同類的玉他也有一塊,豈會不明重要。
“爹最好了,從不生氣。”孩一點也沒被嚇到。“我才不怕。”
弄丟了家傳玉佩,父親脾氣再好也會著惱,有恃無恐的小丫頭過度自信,突然很想嘗點苦頭,便忍下了沒有再說,看著一把把撒土填埋,封拍平,將翻的草皮踩實,誰也不會想到樹下的酒壇中沉著一塊不見天日的玉。
遠方的人談了很久,他們也玩了很久,他替折草魚,上樹捉鳥,聽抱怨複雜難寫的名字,問著圍牆外的一切,滿懷新奇向往。
牽著母親的手,他遠遠的回。
一泥土的小人被雪子摟在懷裡,仰首近乎明的素,似乎異常慌,知道了?知道很快會遷至西京,與他同住一個簷下。
……他想再聽聽的歌,也許還會陪玩,雖然任,但是……很可。
等了很久,始終沒有等到。
許久以後,他才知道,在見面的第二天,那個人永遠離開了揚州,帶著他看過一次的妹妹,無聲無息的去。
回來只有父親一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滿頭黑發白了一半,突然間蒼老了許多,再沒有過去的昂揚灑。
父親沒有責怪母親一個字,依然對極好,從此不離長安。
只是……再不曾有笑容。
直到母親離世,憔悴的父親著靈位出神,他才有勇氣問。
“爹……是不是怨娘不該去揚州。”
父親沉默了許久,第一次談起往事。
“你娘是個好人,雖然是郡主之尊,又承皇命下嫁,卻溫良賢淑,貞靜明理。是我對不起,沒能給幸福。”
“為什麼……”
“是我的錯,我害了兩個人。”父親喃喃猶如自語,瘦得不樣子。“我該知足的,清樂那麼好,嫁給我以後,是最完的妻子。”靜了靜,聲音逐漸抖起來,找了張最近的椅子坐下。“…………我遇見的時候就明白錯了,我沒有資格,可……我想要,想時時和一起,永遠不分開。”
“爹……可以把帶回家,娘已決定接……”
父親疲憊的搖了搖頭。“……是南越蒼梧國的公主,那一族的人非常驕傲。縱然只剩孤一人,也絕不可能屈作妾。我知道……不管再怎麼喜歡,也不會委一個有妻室的男人。所以……我說了謊……一輩都不會原諒我。”
永遠忘不了,在母親的靈牌前,敬若神明的父親……竟然痛哭了起來。
唯一一次看見父親的淚。
那時候,他才發現父親藏了多深的痛苦,著怎樣的煎熬。
從那以後,父親偶爾會提起一些片段,像是提醒又像待。
翩躚是七月初八的生辰。
喜歡荷花,口味偏甜,做事不甚有耐心,但天資聰穎,能過目不忘。
容貌極像母親,長大了必定是個人。
翩躚有可能學武,那般出的貌,很容易引來麻煩。
……但願不會武功,平安快樂的生活在某。
萬一……的功力超出了常態,必是練了南越的,非常危險。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
父親說不下去,淒愴而牽掛的目一直縈在腦海。
待他一天天長,父親也日漸衰弱,終於病倒,藥石無效。
他知道,父親一直在等這一天。
從多年前的那一日起,已等得不耐煩。
生命的最後一刻,清瘦的臉忽然現出微笑,直直的盯著門口。依稀是當年躍馬長安的貴公子,縱蹄踏青覓山水,偶於柳繁花驚鴻一瞥,從此魂夢相系。
笑越來越輕快,猶如春風年了羈絆,一洗多年的沉抑。
空無一人的門仿佛有風掠過,簾幕微微一,複歸靜止。
十六年的苦尋,幾度絕。
父親將揚州的別業整個搬到了西京,一草一木一模一樣,甚至包括放在床頭的竹蜻蜓,唯獨了那只折斷的蝴蝶鳶,據說是母倆離開時唯一帶走的東西。
翩躚……應是雙十年華了,或許早已嫁作人婦。不知哪家公子消得起,活潑淘氣,癡任,大概過得平靜而幸福。
所以……那一定不是。
那孩子太過清冷,無時不在戒惕防衛。十三四歲的年紀,目卻蒼涼淡漠,仿佛沒有人的。
上有種極危險的氣息,他不願手作生死之博,約有些失,這一趟遠赴揚州,想是又找錯了人。
謝家三公子謝雲書……也是個奇怪的人。
人品相貌皆無可挑剔,難得的俊彥,獨獨上令人指摘,任誰都能看出兩人奇妙的牽絆。坊間傳聞他癖好奇特,對象又是那般不尋常的孩,確是……耐人尋味。
不會是翩躚。
不論怎麼看,沒有一能與當年的孩子聯系起來。
但……
所有的一切證明了事實……
寸、蝴蝶鳶、超乎年齡的武功、永不長大的形、天山裡的雪使、玉壇中的子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