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荷花初聽大寶把胖丫兒給休了,眼珠子差點兒掉出來,再一細打聽,卻也非因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只說近了年底,各家忙活了一年都得了些錢,關係好的不得坐在一塊兒喝喝酒打打牙祭。一日大寶和村裡的幾個小夥子一塊兒酒,也不知誰起的話頭,卻提起了原和大寶定過親的小秀兒來。說是趙家大上個月斷了氣,小秀兒如今懷上了大爺的孩子,來年若生個大胖小子,必能給扶了正。大寶聽了心裡就不舒坦,桌上又有喝多了沒眼的拍著他說虧得人家沒跟了你,要不哪兒來這當太太福的命。大寶聽完立時掀了桌子,若非旁人攔著怕就要起手來。
一夥人不歡而散,大寶醉醺醺氣不順的回了家,進了屋沒說幾句便和胖丫兒吵了起來,說來也不過是小兩口吃醋拌的話,可大寶喝醉了酒,心裡又煩悶,一時口無遮攔的就說了要休妻的話。胖丫兒給他嚇住了,只管嗚嗚的哭。大寶聽了更覺心煩,直接摔門走了,又去找人喝酒。偏生又遇上了不上道的,人家夫妻吵架也不知勸和,還真順著大寶的話幫他寫了一封休書,又奚落他怕不敢真的休媳婦兒,大寶是個不得激的人,又藉著酒勁兒,回家就把這休書拍給胖丫兒了。胖丫兒是個心實的丫頭,嫁了大寶這麼久心裡也存了委屈,見了休書大概是傷得寒了心,第二日天還沒亮,也沒跟荷花爹娘說話,自己收拾包袱回娘家了。
荷花娘早起做飯沒見胖丫兒,想著頭日夜裡聽著他們兩口子吵架,只怕是胖丫兒了委屈在屋裡抹淚兒,忙進屋去勸,卻只見大寶一人兒耷拉著腦袋在屋裡坐著。一問才知出了事,直把荷花娘氣得狠捶了他幾拳,催他趕去追。大寶梗著脖子耍脾氣,娘兒倆正說著呢,荷花爹聽了靜進屋,知了這事兒直接踹了大寶幾腳,大寶這才別彆扭扭地出去追,結果晚了一步,胖丫兒已經回了家了。
在半路沒截住,讓人家姑娘拿著休書回了娘家,這便不是小夫妻拌個吵個架那麼簡單的了。大寶聽他爹娘的話過去接,直接讓他丈母娘拿子給打了出來,說你接誰?都被你這混蛋給休了,白紙黑字按著你李大寶的手印兒,哪個還是你媳婦兒,你給我滾蛋!
大寶臊眉搭眼的回了家,到家一學舌,又挨了他爹一頓板子,說讓你小子喝酒啊!讓你作!你還長本事了,還敢休媳婦兒了!你老子辛苦半輩子給你攢了錢蓋了房子娶了媳婦兒,讓你說休就休了!這回人家不跟你了,看你找誰去!你別指著我豁出我這老臉上人家給你討好屁去!你有本事的就再討個回來,沒本事的就打一輩子兒去吧!再讓我給你出錢討媳婦兒,門兒都沒有!橫豎我不止你這一個兒子!
事就是這麼個原委,荷花娘跟荷花說這事兒時氣得直掉淚,只道:“你說大寶這混小子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眼瞅著就要過年了,偏又鬧出這麼個事兒來……我看了,我早晚得給他急死……”
荷花勸道:“您別著急了,說來這事兒也沒那麼嚴重,不過是大寶喝醉了酒幹下的混事兒。王家人也是一時氣恨,還真能拆散了他倆不?換了是我,自家的閨讓相公給欺負了,我也不能白白的就讓接回去,怎麼著也得說道說道,陪個禮道個歉,再跟老丈人那兒磕個頭便是……要我說也不是壞事,也給大寶長個教訓,別日日對胖丫兒呼來喝去的不給好臉,讓他知道知道媳婦兒的珍貴,多跑幾趟給求回來,日後回家小兩口兒沒準兒更好了呢……回我去說說大寶,您不說咱家今年有些進項嗎,正好也快過年了,讓大寶買點兒好吃好喝的帶過去孝敬孝敬,大不了多跑幾趟,年前必能把胖丫兒給接回來。”
只說荷花想得簡單,和娘一塊兒催著大寶拿了東西又往王家去接了兩次,可大寶每次都是無功而返,臉一次比一次難看,問他人家說什麼了他也不答,只沉著臉啞似的在一邊兒坐著不言語,到後來荷花娘再催他去,他連也不了,再多說幾句,索抬屁走人了。
荷花娘沒掉眼淚,又去讓荷花爹拿主意,荷花爹瞪眼道:“讓我拿什麼主意?你是讓我去接兒媳婦兒回來?我還要不要臉了?!他自己闖下的禍,自己收拾去!回回讓家裡人給屁,哪輩子能懂點兒人事兒!”
荷花娘在荷花爹這兒了壁,挨了數落,心裡一委屈,索也撂了手不理了,只不得和荷花絮叨,只說這家裡不知衝撞了哪路神仙,一事兒連著一事兒,沒個讓人消停。
一個月眨眼就過,眼瞅著就是大年三十兒了,荷花見家裡為了這事兒一點兒過年的氣氛都沒,不免又語重心長地去勸大寶,只道:“要不你再去一趟,實在不,你就給你老丈人磕幾個響頭,賭咒發誓的話還不會說嗎?只說往後一心一意的對胖丫兒,再不跟拌了,老人兒都聽不得話……明兒就大年三十兒了,他們也不是不通理的人家,不能真真就斷了這親了……”
大寶仍是低著頭不言語,荷花又聲勸道,“也許人家這幾次不回來,是考驗考驗你是不是真心知錯了……胖丫兒心,對你又一心一意的好,氣過也就算了,或許這會兒正等著你接家過年來呢……”見大寶仍是不說話,荷花又聲道,“要不,你跟姐說說,你這兩回去,人家都說什麼了?我幫你拿個主意……啊?”
或是被荷花這一大串兒的話說得煩了,大寶忽地抬頭黑著臉地大聲道:“能說啥!說不願跟我過了唄!說被我休了就開心如意了!說往後再不許我去了!去一次打我一次!你讓我幹啥去!!人家都不想跟我過了!你讓我幹啥去!”
荷花被大寶這突然地暴怒嚇得往後一靠,心口突突突突,跟要跳出來似的。
大寶紅著臉衝荷花大吼:“現在你全知道了!滿意了吧!還有啥想打聽的!你說!”
荷花捂著心口,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著大寶,又氣又恨又委屈,吼道:“我滿意了?我滿啥意?!我是沒事兒撐的上這兒打聽閒話兒來了?!李大寶!你行!往後我再問一句,我……我……”荷花氣得說不出話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荷花娘在外聽了靜進屋,見這姐弟倆吵了起來,急道:“這是怎麼了,怎麼說說嚷起來了?大寶,你咋回事兒啊?你姐姐懷著子還為你這事兒著急,你咋能跟嚷嚷啊。”
荷花娘不說還好,一說聽這話,荷花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來,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站起來淚眼婆娑的衝大寶道:“我往後再不管這閒事兒,我好好過我的日子去,你咋樣咋樣,橫豎咱誰也別搭理誰!”說完抹了眼淚便走。
荷花娘急得錘了大寶一拳,趕跟了出去。另一邊,荷花爹也聽了靜,這會兒從屋裡走了出來,站在門口瞪著眼睛衝大寶那屋子大罵:“往後誰也甭管他!從小兒把他慣出病來了!得誰跟誰幹仗!我看你哪天氣兒不順了,敢拿刀子往你老子腦袋上砍!小兔崽子!一早兒知道你這樣,生下來就把你掐死!白費了糧食養你這麼大禍害人!”
荷花耳聽著他爹扯著嗓子罵人,頭也沒回的離了娘家。荷花娘兩頭著急,又怕荷花這麼氣著回去腳摔跤,又怕自己一走,家裡那父子倆真要幹起仗來。荷花走出一段兒停了腳步,抹了眼淚,回對娘道:“您回去吧,我沒事兒。”
荷花娘道:“別跟你弟弟置氣,他是這些日子心裡煩,回去我給你罵他。”
荷花道:“我知道,您趕回吧,勸勸我爹去,大過年的別讓他跟著著急了。”
荷花娘依舊不放心,跟了幾步,站在遠眼瞅著荷花走遠才憂愁地嘆了氣回家。
只說荷花一個人往家走,越想愈覺得委屈生氣,只覺自己這麼多年白疼大寶了,免不得又掉了淚。長生一直坐在門檻兒上往西邊兒往,看荷花出現,便趕忙跑過去。待到近,卻見眼睛紅紅地還掛著眼淚。
“怎麼了?怎麼了?”長生著急地問道。
荷花一看見自己男人,心裡的委屈又放大了幾倍似地,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道:“長生,你去把李大寶給我揍一頓。”
“啊?”長生一愣,有點兒糊塗。
荷花委屈地著長生,一副要哭的樣子道。
長生才反應過來似的,點了點頭轉就往荷花娘家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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