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 涂月給家里送來了嶺南的水果，那些楊梅和荔枝看著就極為喜人，滿滿當當地裝在籮筐里。說是走水路運過來的。自從這些年船只技越來越好后, 許多商人都開始走水路行商，不僅貨能多運好幾倍，速度也是更快。海上溫度較低, 冰塊也易于保存, 倒是十分便于運送嶺南瓜果, 這些在嶺南滿街都是的瓜果運到京城, 很是暢銷。

荔枝就是要吃新鮮的，而且要吃冰鎮的, 將其連皮浸淡鹽水中, 再放冰塊里冰鎮后食用, 剝開紅的果殼，出白的荔枝果仁，質爽脆又清甜，夏日必備。

這些楊梅荔枝, 卿姨也很是懷。用鹽水將楊梅泡上一刻鐘，然后洗凈, 放上甘草、山楂、陳皮等原料和蔗糖，小火慢熬, 最后加冰塊或是在井下冰鎮, 便了酸甜可口的酸梅湯。

涂月去萬寶妝家送楊梅, 回去時又提溜了一大桶酸梅湯, 一路上晃晃悠悠地吃著手上的冰鎮楊梅，手指上都是紫的楊梅。

卿姨看了看日頭，將手上的豆腐切去那表面皮片, 搗碎細泥，加一點杜康酒和調味料腌制，拿出鮮蘑菌菇和胡蘿卜，都切，將豆腐泥團，上面撒上各式菜，滾繡球模樣，再放上籠蒸取出待用，最后勾芡湯澆上去。

萬寶妝看著桌上這碗圓潤的丸子，好奇地問道：“卿姨，今日是什麼菜啊？”

“今日喝湯，還有鍋塌豆腐，這個是繡球豆腐。”

鍋塌豆腐是這邊的特菜，兩片豆腐間夾茸餡，沾上蛋炸至兩面金黃，倒清湯和醬料，口，濃味鮮。

新雨咬了一口鍋塌豆腐，里面的茸餡飽滿，都流豆腐里，哇塞出聲：“卿姨，這個鍋塌豆腐好脆好好吃啊。”

清泉也大口咬下那脆脆的鍋塌豆腐，饞得瞇著眼睛回味。

“好吃就好。”卿姨放心地笑了笑。

萬寶妝吃著里的豆腐丸子，無意間說了句：“怎麼最近家里總是吃豆腐呀？”

不知為何，這些時日卿姨越來越常去店里對賬，回來時總是帶上幾塊白豆腐。還不讓新雨下廚，就換著花樣來做豆腐，前日是豆腐羹，昨日是豆腐燉鰱魚，今日是鍋塌豆腐和繡球豆腐。

花樣越來越高級，可它還是豆腐啊！吃了好些日子總是會吃膩的。

卿姨聞言有些不太自然地頓了頓，手上的筷子開，筷子上的繡球豆腐便重新落在菜盤里，發出咚的響聲。

躊躇地放下筷子開口道：“是這豆腐不好吃嗎？明日便不買了吧。”

瞧見卿姨這般模樣，萬寶妝連忙補救道：“沒關系沒關系，豆腐也很好吃的，明天買，反正豆腐便宜，日日買都行。”

“是啊.......”卿姨挽了挽鬢邊落下的發，喃喃道，“白豆腐是豆子做的，可不是很便宜......”

萬寶妝咬著筷子，求助似地看向兩個小孩，新雨和清泉也十分不解地看來看去，實在不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只能用譴責的眼神看向阿姐。

都是阿姐惹得卿姨這般難過！

萬寶妝飛快地拉著飯粒，逃也似地收拾碗筷跑到廚房里洗著自己的碗，沒過一會兒，新雨和清泉收拾好了桌子，端著菜盤來到廚房里洗碗。

看著兩人譴責的眼神，萬寶妝把碗筷都接了過來，開始主洗碗。

新雨拖了三個小板凳過來，一人坐著一個小板凳，圍在水盆前面悄悄說話：“阿姐，卿姨已經回房間織布了。”

萬寶妝這才抬起頭悄悄問道：“那神如何？”

“好像還是有些傷心。”清泉不太確定地說道，“卿姨的眉頭還是皺起的，就像這樣。”清泉學著卿姨的樣子，皺起眉頭看向虛無的地方。

“這是為什麼啊？”新雨接過洗干凈的碗好奇地問道，“為什麼談到豆腐卿姨會很是傷心呢？”

面對兩雙求知的眼神，萬寶妝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苦笑一番，搖了搖頭。

都不知是何緣故，三人也不知如何是好，齊齊嘆了口氣。

“唉。”

這幾日家里的氣氛十分微妙，好像細心地維持著一個看似歡樂的氛圍，可是看著卿姨縹緲的神，幾人也不知該做些什麼，還是要知道到底為何如此，才能解決問題。

直到一日，清泉下課回家時，涂月甩著馬鞭指了指前面，說道：“那不是卿姨嗎？”

清泉如今聽到“卿姨”兩字，十分敏，麻溜地爬出馬車往外看去，真的是卿姨。

卿姨穿著一半青半白的淺百裥，細挑材，面溫，很好分辨。此時站在一個豆腐攤面前，好像是在選著豆腐。

涂月和戰榮景正要出聲，清泉連忙上前捂著他們的：“噓。”

戰榮景拔下清泉的手，好奇地問道：“這是怎麼了？”

清泉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邊，解釋了兩句：“最近卿姨的緒很是不好，總是盯著自己的針線發呆，好幾次都扎到了自己，我們正在找原因。”

卿姨很快就選好了幾塊豆腐放籃子里打算帶走，就在這時，豆腐攤面前便圍了幾個男人，他們笑得十分輕浮，上前和那賣豆腐的郎說著話。

這里離得太遠了，聽不清說得是什麼，清泉便輕巧地跳下馬車往那邊走去。

“這幾位小娘子，賣豆腐，賣的是什麼白‘豆腐’啊？”

清泉皺著眉頭有些沒明白這男子說得是什麼意思，只是這語調極其膩味，讓人反，想必也是些不尊重人的話語。

果然那豆腐攤后面站著的兩位小娘子紅著雙臉，慌地說道：“你們要買東西就快買。”

那幾位男子盯著們白的雙手，輕佻地說道：“不急不急，這看‘豆腐’嘛，就要慢慢地看啊。”

男子的話惹得他們這群人哄堂大笑，勾肩搭背地說著些葷話。

那兩位子氣得雙目發紅，抖著雙手收拾攤面：“你們快走！我們今日不賣了。”

那幾位男子攔著人不讓走：“干嘛走啊，我們這可是送上門的生意。”

有幾位大娘看不下去了，呵斥他們：“你們干什麼呢？大街上圍著兩位小娘子，信不信我去報，讓老爺把你們都抓進去！”

聽到這話，那些男子愈發囂張：“你去報啊，這幾位不流的娼磨的豆腐，看老爺會不會理。”

還沒等清泉戰榮景他們上前說話，卿姨從一側出來，怒瞪著他們幾人：“若是一個無文無德無能之人，也能評判人的上流與下流，那可真是荒謬可笑！”

“邵燕城肅查作犯科，你們也敢冒這樣的大不違！”

滿街上賀聲，愣在一旁的那些看客也順勢應聲：“就是就是，你們幾個流氓還不快走！”

“快走快走，不要耽誤我們做生意！”

那幾個流氓心中不甘，晃著雙邁過去，想要說些什麼。

人群中突然傳出幾聲高喊聲：“巡街的人來啦，巡街的人來啦。”

聽到巡街的衙來人了，人群里氣勢更足，總是氣勢能人，幾個流氓見氣氛不對，連忙溜了出去。

待他們走后，卿姨走上前細細地安道：“莫要害怕，他們都走了。”

那兩位子頹然地坐在一側落淚，隨后又了眼淚道：“沒事，玉姐你先回去吧。”

“這......”

清泉看了片刻便拉著戰榮景和涂月悄悄回到馬車上，他還有些不太明白，可是把這一切告訴阿姐，一定會和自己解釋的。

萬寶妝聽完后沉默地看著窗外的霞，不知在想著什麼。只是安著清泉和新雨，帶著兩人悄悄打聽了一下，在一棟破舊廢棄的院子看見了幾位形消瘦，滿手豆渣的子。一人在一旁撒著豆子，兩人撐著石磨，費力地推著石磨，那豆漿緩慢地流桶里。待到幾圈下來推著石磨的子便沒有氣力了，又換了兩位子上前，重復勞作。

已到酷暑，天氣那般炎熱，幾位子了汗又咬著牙繼續研磨豆子，院里傳出豆腐的香氣，還有若有若無的藥味。

府放了們的良籍，每人補償了幾吊銅錢，可是那些無親無故的子，既沒有一技之長，又不知道該去何方，們就像無的浮萍，任那些風吹雨打，只能告訴自己咬咬牙也就過去了。可惜的是被老鴇磋磨多年，居然沒多積蓄，只能便幾個人湊一起，賣了些首飾，租了個便宜的小房子。

房子里有個廢棄已久的石磨，幾人又出錢修了修，有位會點鹵水做豆腐的子便開始教們做這豆腐，畢竟豆子十分便宜。

破舊的院子里卻也不算是荒涼，能看出們認真地將野草拔除的痕跡，臉上也不是全是沉郁哀怨，們在認真地往前面撞出一條路來。

萬寶妝三人站在外面看了片刻，久到清泉拉了拉萬寶妝的手，輕聲喊道：“阿姐。”

萬寶妝輕聲說道：“卿姨最近對看賬、掌店都游刃有余了啊。”

“阿姐？什麼意思？”新雨和清泉好奇地問道。

萬寶妝沒有回答，只是問了句：“你們覺得卿姨的紅，針線、紡織、刺繡、紉工藝如何？”

“神乎其神！”

“再沒有見過比卿姨刺繡更厲害的人了。”

“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