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青灰的古典建筑, 區別于傳統的四合院。宅門前是一條私路, 溫凜開過來的時候車速慢, 沿著圍墻仿佛開不到盡頭,沒注意這里居然只有這麼一座宅子。
楊謙南在夜里叩響了銅門鎖, 往里喊了一嗓子:“!”
醉鬼鬧事般的聲音劃破夜空,驚醒三四盞燈。
溫凜見里面倏然亮起的一片燈, 心驚跳, 第一反應是拉著他躲起來。
片刻之后, 一位管事推開大門。面相慈和的中年人肩上披著一件外,埋怨道:“小聲點……老太太睡著啦。”
楊謙南無知無識地向一笑:“桐姨。”
溫凜扶住站都站不穩的楊謙南, 為難地解釋:“他喝多了……”
管事對點點頭,嘆著氣招手:“快進來吧。”
個子矮小,踮腳取下掛在門廊的燈, 拎一盞提燈為溫凜指路, 話音溫:“看著點腳下,姑娘。”又輕言輕語地問, “你們這麼晚,是從哪里來?”
溫凜束手束腳,低低嗯一聲,說從小湯山。
“那是有點遠了。”
“他指的路……”溫凜窘然,不知該怎樣作答,覷著楊謙南。
深更半夜十點鐘,以的教養,連家人都不便打擾。
他瘋起來怎麼連自己都不放過?
宅有一座橋, 橋下一條窄河,底有荷花香。
溫凜四顧,未曾見到荷花。然而水波清韻,別有一雅淡清涼,不知荷香從哪來。
桐姨將們領至一座兩層小樓,楊謙南介于半睡半醒之間,一進房間就倒上了床。桐姨站在他床邊,不知在叮囑什麼。最后提高了點聲音,溫凜才聽清,“靳瑤前陣子來過,正好收拾出了這間客房。你將就對付一晚吧。”
他說知道,桐姨便拉拉肩上的服,說我給你們拿服來。楊謙南把頭埋在枕頭里,說不用麻煩,你走吧。
兩扇黑漆隔扇門相闔,一室只剩幽靜。
楊謙南沾了床就迷糊了大半,溫凜無奈問他:“你不洗澡嗎?”
他揮揮手腕,說:“你先去。”
于是只能自己探索。
這屋子有些年頭了。古典的漆面布滿斑駁劃痕,青石地磚,家每一件都上了年代,斫雕為樸,綴飾全無。
出去,碧波萬頃。
翌日便是中秋,今夜的月亮格外圓滿,大大一臥在檐上,獨照三畝荷塘。
荷花開到九月一盞不存,滿目圓葉碧幽幽沉在夜里,一浪蓋過一浪,吐納清輝。圍墻四角都建了兩層樓臺,水塘中央兩三頂黑亭蓋,仿若一座明清古園。
終于知曉香自何來。
屋里沒有傳統的淋浴設備,上引溫泉水,只能泡澡。
房間里有點悶,溫凜開著窗梳洗,清風徐徐浮。習慣了現代建筑里人工調和的溫度,自然風帶幾分溫潤,拂在上只覺涼。
出浴室時,門口的幾凳上還是被擱了巾,疊得方平。桐姨顯然悄悄回來過。
睡應該是楊靳瑤的,溫凜穿不慣,干脆沒穿,系一條浴巾在上。
洗凈出來一看,楊謙南果然已經睡了。勻調的呼吸蘊著酒氣,不太好聞。
不太想伺候他,在床的一角想就這麼嘗試睡著,然而屢屢未功。他斜占了個位置,這床又得認生,抱著膝蓋枯坐了一會兒,只得起來。
溫凜進楊謙南的子,來一包煙。
這作別一般刺激,能到他一塊襯布之隔的大,男人松弛時的依然實,之溫熱。膽戰心驚,擔心將他弄醒。然而沒有,駕輕就第二次,把打火機也順了出來。
溫凜有點得意。
也不知是不是命。從未買過煙,唯二過的兩包,都是他的。
楊謙南對煙沒有專一的嗜好,這次換了一個牌子,不過味道依然偏淡。
溫凜推開窗戶探半個子出去,才敢點煙。
青橙火苗在夜風中曳,點燃白的煙,像冷風中的一卷紙錢。
溫凜夾在兩指間,看了好一陣。空氣里飄著淡淡煙氣,焚著荷香。手中點滴猩紅藏在灰燼里,細腕擱在黑窗框,回看楊謙南。
他靜靜睡著。
月淡攏紗,心口如同剛灌了水的面團,得不形狀。
溫凜抬手吸了一口煙,連聲嗆咳。
咳嗽聲很沉,像被什麼重著,一直不得解。
溫凜眼睛刺激得發酸,兩手撐著窗框忍耐,連著試了幾口,直到一聲未嗆,如靈魂得到解救,長長地吐出一口煙霧。
綿綿薄煙,四散在月之下。
樓下仿佛有人走過。溫凜嚇得把煙藏進屋里,探出去張。卻只見濃濃夜,有蟲點上荷塘水面的草桿,未見有人。這才松一口氣,靠坐在沁涼矮窗下。
這一夜也不知想了多東西,后半夜疲乏,把楊謙南往里推一點,在床沿屈就,一合眼居然睡著。
醒來的時候,楊謙南已經起了,剛洗完澡,著頭發看。
他沒穿上,上散發著剛剛沐浴過的熱氣。溫凜一看便知不好,想將被子重新蒙上。
楊謙南沖低低地發笑:“別藏了。哪一塊我沒看過?”
睡前把浴巾扯了,以為那樣屈就,只能打一個盹,沒想到睡到天亮。
溫凜正懊惱,楊謙南跪上來掐住下,嗅了嗅:“一煙味。”
小姑娘心事重,還找煙。
溫凜下意識皺眉:“你好意思嫌棄我?”
他展大笑:“不嫌棄。來,來,親一個。”
溫凜擋住他的,擋了條子在口,飛快下床。
洗漱穿戴停當,就要推門出去。
楊謙南半靠著床嚇唬人:“不要跑。我邊的警衛配槍,里面都上實彈。你一個生臉跑出去,人把你擊斃了算誰的?”
他滿跑火車,真以為三歲?
溫凜回頭瞪他一眼:“那就開槍好了。反正我遲早要死在你手上。”
楊謙南是把這句當話聽的,頗為用地過來抱,啞聲道:“是麼。我是怎麼把你弄死的……”他的手在腰下游移,發出個曖昧的尾音,“嗯?你說說看。”
溫凜掙他,跑上曲折回廊。
回廊盡頭是飯廳。
早飯是和老太太一起吃,他們都很規矩。
溫凜才發現他有阿茲海默癥,不怎麼認人。簡簡單單的清粥小菜,飯吃到末尾,老太太從椅里出一本七八十年代的工作冊。
平整如新的黃簿面,翻開來,每一頁都歪扭記著幾行字。
老太太翻到中間,讓桐姨拿給楊謙南看。
兩條橫線中間寫著他和楊靳瑤的大名,老太太在底下畫“正”字,記錄他倆來的次數。
楊謙南一年就只有兩畫。楊靳瑤回國一個月,已經畫了三道。
老人家錯把溫凜認了楊靳瑤,雙手把的手攥在掌心,握著砸了一下,擲地有聲:“還是瑤瑤乖哦!”
溫凜指節磕得生疼,表都變,卻不忍心把自己的手回來。
老太太借著楊靳瑤,把孫子批評了一通,就差給溫凜簪朵小紅花。楊謙南從未這樣聽話,目像長在了碗里,絕不回一句。最后桐姨收拾飯碗,老太太趁他不備,還給溫凜塞了個紅包,讓中秋節買月餅吃。
溫凜出門數了數……究竟上哪買這麼貴的月餅?
楊謙南隨后出飯廳,見鬼鬼祟祟,探過去瞧,把溫凜嚇了一跳,手不聽使喚,猛地把紅包藏在后。當著人家的面數錢……太丟份了。
結果楊謙南的解讀比這還過分,張口便來:“你收著就收著,藏什麼?我又不會搶你的。”
溫凜臉都在發燒,氣得把紅包推他懷里:“誰藏你紅包了!你拿回去。這錢是給你表妹的,我才不拿。”
“楊靳瑤背著人給老太太的本子加筆畫,當我不知道?”他皺著眉還很不忿,“回國就一個月不到,天不知在哪浪,來過一趟不錯了。真有出息,姥姥的鉛筆。”
溫凜怔住:“……真的?”
“你看我像是能記住來過幾次的人嗎?正字學得還像樣,邊畫邊抖。”楊謙南越說越來氣,把紅包拍上,“拿著。楊靳瑤作弊,配不上這錢。”
“……”那也不好收這錢啊。
楊謙南眉頭舒展,忽然話音一轉,深眸含笑:“大不大方?想不想讓人當你親?”
溫凜惱怒,想把紅包再拍回去。楊謙南及時阻止:“讓你拿你就拿著。”把那厚厚一疊按在口,順手還揩了把油,笑瞇瞇說,“反正遲早要給。”
他說完就著懶腰走了,溫凜也不好意思往口袋里裝,像著個燙山芋。
掌心滾燙,一直燙到心尖。也不知心口這綿熱是為了什麼。
明知是假的。
楊謙南還穿著一套睡,閑閑地在院子里散步,帶逛去西院荷塘。
白天來看,這三畝荷塘更為壯觀。花崗巖砌的池邊,簡樸復古,像農家小院。然而舉目去,卻是千盞秋荷。
楊謙南帶往深走去,說他年輕的時候荷癡,老了之后買下京郊這塊地種荷花,工兩年才落。可惜沒看上幾眼,人就得了病。
溫凜問:“那你爺爺呢?”
他忽然笑起來,說:“可能是不喜歡荷花吧,畢竟花有很多。”
大致聽懂,表尷尬,好像不該問這麼深。
那日涼風陣陣,他們同時向碧塘深去。
秋分時節,這畝荷塘也不知是如何將養,竟有一枝荷尚未謝,孤零零地掩在恢恢綠網之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這章名:【巨型違章建筑一日游】
明天去考駕照,今天顧著刷題了。后天再雙更。我的夢想是為一個有證的司機,希大家祝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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