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地接過他手里的請帖，夜紅綾眉目淡漠，過了片刻才道：“去把此事告訴寒卿白一聲，順便給他準備一套服和配飾。”

　“是，殿下。”

　夜紅綾眉眼幽沉，靜靜站了片刻后轉走回殿，目看到正在低眉寫字的年，神微默。

　春日宴，還有眼前這個影衛，都是前世所不曾出現過的。

　不過夜紅綾心里清楚，以后還會有很多事都跟前世不同。從把匕首刺進自己心口，直接送寒玉錦去了天牢，又促三皇子夜蕭肅去戰場開始，這一世很多事跟前世都不會一樣。

　這一日夜紅綾待在紅菱苑沒有出去過，任外面風起云涌，亦云淡風輕。

　天漸漸暗了下來，天黑之際添香進來請示晚膳時，看到黑年跪坐在長案前寫字的一幕也不免有些訝異，不過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表，得到公主授意之后，便領著侍在膳廳把晚膳備好。

　用了晚膳回到寢殿，綾墨還在寫。

　夜紅綾站著看了片刻，見他不知不覺間又恢復了拿筷子似的握筆姿勢，眉頭漸漸皺在一起，“方才本宮怎麼教你的？”

　年作驀地頓住，一滴墨污染了白紙。

　他放下筆，轉伏跪在地。

　夜紅綾知神殿的規矩，因此對他輒下跪請罪的作并未多說什麼，只是慢條斯理地拿起長案上的檀木鎮尺，“手。”

　手？

　年懵了一瞬，才試著出自己的雙手。

　“展開，平放。”

　年照做，將雙手舉高，獻祭般展開在主人面前。

　夜紅綾沒什麼表的，拿著鎮尺朝他的掌心狠狠地打了三下。年疼得一，下意識地回手，卻很快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臉驟然慘白，叩首請罪：“屬下該死，請主人重責！”

　他不是要抗刑，只是……只是……

　夜紅綾神未變，只沉默地看著他。

　年忍著恐懼，再度出雙手，夜紅綾什麼也沒說，不發一語在他掌心又打了七下，力道比方才更重了幾分。

　掌心充似的腫高發紫，疼得鉆心刺骨，綾墨卻再也沒敢上一下，連抖都被很好地控制在最小的幅度之。

　放下手里的鎮尺，夜紅綾淡道：“繼續寫，好好回想一下方才本宮教你的握筆姿勢，若是還寫的不好，把你的手打斷。”

　耳畔響起子清冷的嗓音，綾墨一時以為自己聽錯。

　就這樣？

　他方才在抗刑，按照神殿的規矩至要層皮，主人卻只是打了他幾下手板？

　雖然雙手很疼，可年此時的思緒卻是有些混的，直到悉的嗓音再度響起：“還愣著干什麼？”

　他才驀然回神，叩首謝了恩，回到案前繼續寫。

　腫脹發燙的手拿起筆自然困難，可他卻似乎不到疼痛一樣，努力回想著正確的握筆姿勢，在夜紅綾沉默的注視下，一手把那張被染了墨的宣紙拿到一旁，重新換了一張白紙，一邊緩慢地在宣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對于一個初學者來說，他的字實在說不上好看，再加上手掌疼得幾乎握不住筆，想寫好些簡直難如登天。

　可他一筆一劃卻寫得很認真，甚至無意識地在模仿著夜紅綾的字跡……沒學過寫字，筆鋒勾劃間，主人的標準就是他的標準。

　夜紅綾站著看了一會兒，雖然年形穩如磐石，握筆的手已經找到了正確的姿勢，且盡可能地忽略疼痛，但看見了他眉峰間的冷汗，看見了他蒼白的臉，也看見了他強大自制力下依然無法完全克制的輕微抖。

　沒再多說什麼，轉喊了添香和靜蘭進來，淡淡道：“備浴。”

　“是，殿下。”添香轉去拿了夜紅綾的寢，命侍準備好香等沐浴用品，隨夜紅綾去了后殿。

　綾墨還在寫。

　直到夜紅綾沐浴回來，披著白寢袍躺在床上看了小半個時辰的書，綾墨才把一百遍名字寫完，放下筆時，難免有些僵滯。

　輕微活了一下四肢，兩手因劇痛而不自覺地栗，上的汗水已衫。

　待寫好的字自然風干，他小心翼翼地整理好，起拿到殿，跪在床前雙手呈遞給夜紅綾檢查。

　夜紅綾接過來一張張翻看，末了淡道：“明日開始正式習字。本宮給你布置的功課若是不能按時完，或者完得不好，你的兩只手還會代你過。”

　綾墨垂眸應下：“是。”

　夜紅綾嗯了一聲，正要命他退下，忽然想起他的那句“主人沒允屬下上藥”，一時沉默，然后淡道：“給你半個時辰沐浴、上藥、用膳。”

　對于影衛的效率來說，做完這三件事半個時辰綽綽有余。

　綾墨恭敬地應下，隨即退了下去。

　夜紅綾把他寫好的字放在一旁案上，抬手了自己眉心，倚著床頭沉思。

　教人寫字倒是生平頭一遭，不過既然接了這個影衛，夜紅綾心知以后需要他做的事不會，一個不識字的影衛用起來總歸不會順手。

　即便不能做到文武全能，也該會寫些簡單的報信函。

　侍都被屏退了出去，殿陷了一片靜寂。

　夜紅綾躺在床上，低斂的眉目掩去了眼底緒，醒來之后的這些日子里，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思索，思索著前世的那些事，那些人。

　思索著這一世要做的事，要對付的人。

　不到半個時辰，那種悉而清淺的氣息回歸，淡淡開口：“下來。”

　黑影一飄，剛回到殿頂上藏住影的綾墨又跪倒在床前。

　“明日隨本宮去桃花山，有個任務要你去做。”

　綾墨伏地：“請主人吩咐。”

　夜紅綾淡淡說了句話，簡潔直白，“做得干凈利落，不許留下一點蛛馬跡。”

　“是。”綾墨點頭。

　“以后晚間休息時，不用在房梁上。”夜紅綾又道，“本宮允你在外殿榻上休息。”

　綾墨心頭詫異，正要開口說這不符合影衛的規矩，卻聽夜紅綾道：“這是命令。”

　這句話落地，綾墨尚未出口的話頓時咽了回去，伏地領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