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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鬢添香》 第122章 第 122 章

 世家創建的書院無數,許多年輕學子也是出世家,主導輿論,如今許多書院里討論新政搖國之本的也大有人在。

 不過,將這反對聲浪掀到最高點的,卻是一場意外事件。

 這事兒正好發生在蘇歸雁新上任的州。因為宗皇后的親眷之前一直沒有封賞,所以落云勸了韓臨風能緩一緩,暫且不要封賞自己家的親戚。

 韓臨風只是按照歸雁的資歷,將他略提了提,調撥到離京城近些的州做了府尹。

 畢竟當姐夫的也希歷練一下小舅子,由縣丞到府尹,一步一步來,將來以堪大用。

 這州書院甚多,是出世家才子之。當年兩代帝師王承桕就是在州苦學。死后也依著他的囑,埋葬在他當年苦學書院的后山上。

 那后山現在的帝師陵園里,也有各界名流的碑文,堪稱一圣地。

 結果均田新政的實施,不流民尋地開荒,卻不小心“侵占”了帝師王承桕的陵園,衍生出了一場意外。

 說起這位王承桕乃兩代帝師,曾經也是圣德先帝的開蒙恩師。生前榮寵,后賢名,大魏朝上下誰人不知?

 他也是長溪王家之人。雖則王家因為王皇后的謀,大大折了風頭,還被抓了不人。但是百年世家,樹大枝繁,不別枝旁系并未影響。

 其實那些流民開墾荒地,離這位帝師的陵園雖近,卻是隔著道溪水,并非去挖掘陵園的土地。

 只是以前當地人都知道那塊地是帝師的墓園,誰也不去附近開墾土地招惹當地的大戶王家。

 可是均田新政之后,那些無主之地人人爭搶開墾,加上來開地的是逃難來此的異鄉客,不知當地規矩,犯了霉頭。

 他們雖然沒有侵占王家田地,可是王家的宗親認為一群破爛衫的流民在那刨地有礙觀瞻,非一口咬定這是刨了王家的基氣脈。

 因為出了王皇后的事,王家的氣數大衰,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到底還是個門大族,尤其是帝師的這一脈,仰仗著賢人的名頭,在當地開了不書院,門生眾多,許多當朝的清流都曾是王家的學生,自然也是底氣十足。

 若只是轟趕開荒的流民倒也沒什麼。可是就在這沖突幾日之后,那王家陵園里,帝師王承桕的墓碑居然被人推倒了,還有許多名人緬懷的真跡碑文也被砸得細碎,無法修復。只讓帝師后人氣得是捶頓足,大罵世風日下,斯文喪盡!

 王家人一口咬定是流民報復,帶著人村抓人,結果那些流民起反抗,居然還將一個王家做事的遠親給失手打傷,最后這事兒也是越鬧越大,王家人不依不饒,用家丁拿了人便告府。

 可是那些流民一個個哭喪著臉說,從來沒有干過刨墓碑這樣的缺德事,人家的墓碑為何倒了,實在不知啊!

 再說王家派來的打手,打傷了不老實種地的莊稼漢。他們都是家里的勞力,一旦倒下,全家老小無以為繼。

 結果這案子,就了蘇歸雁上任后的第一案。

 他自己也沒想到剛調撥上任,便遇到了這麼一個燙手的司。

 雖然明知道懲罰了那些逃難來此的災民,平息了帝師后人的怒火,就能了結了這案子。

 可是看著下面跪著的那些面黃瘦的農夫,蘇歸雁實在不想糊涂判案。

 于是他細細走訪,問詢了證人后,便開堂審理了這案子。

 畢竟依著碑石地界,人家流民開墾的土地并非王家私產。

 墓園雖然被毀,可是那些流民那日夜里都是在家中,而且墓園有專人看管,被砸了石碑那麼大的靜,也無人察覺,也是蹊蹺。

 既然沒有依據證明是流民掘墳,不能靠臆測判他們掘墳的重罪,最后,蘇歸雁決定放了那些村民。

 這下子,可捅了馬蜂窩。

 帝師的后人子孫可不干了,一口咬定是新上任的府尹仗著自己是太子妃的弟弟,而縱容流民辱王家兩代帝師。

 結果就在太上皇下葬之后,帝師的后人門生披麻戴孝,嚎啕大哭,懇請陛下嚴懲辱世家的流民,還有包庇那些刁民的府尹蘇歸雁。

 滿朝的老臣,有不也是那帝師的門生,聽聞自己的先生墓碑被推也是憤不已,不管事實來龍去脈,高呼嚴懲那些無法無天的流民,還有玩忽職守的蘇府尹。

 要知道那帝師也是圣德先帝的老師,而陛下是圣德先帝的嫡系子弟,若是不能維護先祖恩師,要天下讀人有多心寒?

 王家人在那哭鬧不休,不過朝上的明眼人都知道,這些個人不知是被誰拱火出來當香火灰了。

 看來這些王家人也看出來了,現在這位新帝雖然行事無賴,卻并非暴之君,畢竟大魏開朝以來,雖然也有臣子獲罪,但卻從來沒有“殺文,絕言諫”的先河。

 更何況這次搬到殿上的這位帝師名頭太大,做陛下的不能不慎重。畢竟大魏的天下姓韓,他一個初來咋到的新帝,若是主持不公允,便是與天下儒生為敵。

 既然如此,他們只要有理有據,鬧一鬧也不怕被暴昏君砍頭,行事也愈加肆無忌憚。

 畢竟這事兒鬧得越來越大,許多世家開辦的書院里都在議論此事,許多年輕的書生義憤填膺,都說帝師名頭被無知賤民折損,這是天下要亡,出妲己紂王之兆。

 很明顯,那妲己可不是指宮里的妃子,而是東宮的那位太子妃。

 一個商賈出子,又能有什麼德行?縱容著自己的弟弟冒犯帝師,了讓天下讀書人的公敵!

 一時間,諸如魯國公府一類世家,都是隔岸觀火,閑閑看著熱鬧,就看陛下怎麼置。

 其實若想平息朝野非議,倒也簡單,只要嚴懲縱容流民之人,即可。

 可是這案子里牽涉到了太子妃的親弟弟,若是陛下嚴懲府尹,顯然就是不給太子夫妻面,也掃了太子的威名。

 可若不嚴懲,那麼陛下和太子就算是不把圣人帝師看在眼中,這等新政在讀書人的眼里,也是流民霍,無法無天的依仗了!

 坐在龍椅上的韓毅,也知道這些人是故意刁難人的,眉頭皺起。

 如此在朝堂上吵了兩日,陛下一直裝傻充楞沒有開口。

 結果到了第三日,還沒等眾人拉開炙烤皇帝的架子,太子妃一素裝,脂未施,便來朝堂領罪。

 只見著孕肚的纖瘦人,披散長發背負荊條,跪在朝堂上,開口便是向陛下請罪,愿代弟賠罪,懇請陛下暫停弟弟的職,同時愿意拿出錢銀修繕帝師陵園。

 當如此負荊請罪,那些咄咄人的臣子也不好再開口了。

 落云如此突然出現在朝堂上,顯然出乎太子韓臨風的意料,只見他一臉震驚外加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太子妃,幾步走過去就要攙扶起

 可偏偏不抬頭,依舊板直地跪著。

 韓臨風知道出面,白披發,背荊條代弟請罪,算是解了陛下和他的圍困,可是看腆著大肚子跪在朝堂上的樣子,他的眼中真是要冒火了。

 可就算這樣,王家人卻覺得這樣有辱帝師的丑聞,若是因為個子跪一跪就糊涂了結了,實在是窩囊憋氣。

 于是徑直問陛下,是不是員枉法,只要家里眷請罪,便可免罰?

 落云聽著那王家人的悲憤之言,不急不緩道:“臣妾今日領罪請罰,是痛恨弟弟不懂人□□故,做事不知變通,并非要替他懇求減免職之罪。這件事既然如今鬧得這麼大,臣妾斗膽懇請陛下辨明是非公道,派人前往調查,看看這些流民的耕地到底有沒有修筑到帝師陵園上。”

 雖然蘇落云姿態已經足夠低了,可是那王家居然還有倚老賣老,不知進退之人,瞪眼問太子妃,讓陛下派出欽差調查是何意?

 這次沒等蘇落云開口,韓臨風便冷聲道:“孤看了帝師的自述,他老人家曾經囑咐后人,自己一生清明,教誨兩代帝王兢兢業業,不敢以帝師自居。期后人潛心學問,固守世家清名,不可安然躺在祖宗建立的功勛基業上不思進取。他老人家思念自己年時在書院讀書種田的日子,便請埋在書院后山,同時陳明自己的喪事從簡,雖然他居一品,位列公侯,按制可修筑一百方步的墳墓,但王先生說人死之后不必挑揀屋宅大小,更不可侵占太多田地,所以僅從七品二十方步足矣。”

 說到這,韓臨風頓了頓道:“孤已經看過了下面員的報呈,帝師墓園距離發生糾紛的溪畔田地,距離足足有十畝地遠,然后你們王家人卻說這些平民侵占了帝師墓園,也就是說這幾十年間,你們王家將墓園足足擴了六倍不止,若是陛下真派欽差去丈量,恐怕遠遠超過了公侯規格的一百方步!帝師一生清明,堪為大魏人杰表率,可是傳承到現在,圣人言無人遵從,借著他欺世盜名之輩倒是層出不窮!那墓碑碎裂,當真是有人刻意為之?我看這帝師的子子孫孫里恐怕不知混了什麼東西,要把圣賢先人氣得從墳墓里跳將出來吧!”

 這話一出,頓時將王家人氣得面紅耳漲。

 韓臨風用帝師自傳駁斥,那王家人自然有些駁斥不出來。因為這都是白字黑字的事實,在大魏廣為流傳。

 而王家后人為了彰顯帝師威名,不斷擴大修繕墓園也是真的。

 不過這都是得了死去太上皇默許的。畢竟太上皇本人也癡迷于修墳圈子,覺得一代帝師當初埋得那麼寒酸,讓后人修繕得堂皇一些,也顯得他這個做陛下的重圣賢。

 韓臨風現在抓住了王家違制的話頭,那王家人就有些辯駁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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