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陛”

“表哥不必多禮。此不便，表哥可愿隨我另尋安靜去閑聊幾句。”

“謹遵圣人！”

沈書文第一次產生了一種不敢仰視對方的覺。

雖然，對方很客氣，半點不拿份。

兩人年時還經常接，又是表兄妹的關系，不可謂不親近。

此刻，他卻無法直視對方。

只覺自慚形穢，甚至有種無地自容，想要拒絕這次見面。

他明明是一個自信的人，這一刻卻自卑了。

他只恍惚看了對方一眼，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而他，卻老了！

已經是小孩口中糟老頭子。

這個距離，這個差距，他跟隨在后面，腳步越來越沉重。

侍衛催促他跟上。

他的子侄，被遠遠地隔絕在外，不得近前。

一座酒樓被迅速清空。

他們來到酒樓后院，此安靜，適合談話。

燕云歌含笑招呼道：“表哥坐下吧！”

“使不得，使不得！草民”

“表哥非要如此嗎？今日巧遇，又是在宮外，我們不講份，只論親戚，你可愿意？”

“草民恭敬不如從命。”

沈書文小心翼翼坐下，只坐了半張凳子。

他不敢抬頭，不敢直視，心里頭還恍惚著。

燕云歌親自斟茶，他越發惶恐，顯得手足無措。

“沈家表哥不必如此張，朕不吃人。還沒請問，你是什麼時候到的京城，我一點消息都沒得到。”

“回稟陛下，草民是正月初五到的京城。”

“這麼說，你是在路上過的大年夜。”

“是在驛站過的大年夜，沒想到趕路的人極多，驛站過年也很熱鬧。”

燕云歌示意他喝茶，“你到了京城，可有給皇太后請安？”

沈書文尷尬一笑，“不瞞陛下，還不曾給皇太后請安。草民慚愧，半圣碌碌無為，辜負了皇太后地栽培和期待，著實無登門請安。”

兩人聊著聊著，他逐漸鎮定下來，不復之前的惶恐和張。

燕云歌輕聲一笑，“皇太后并不在意這些外，更注重。若是讓知道，你來了京城，卻不去給請安，當心生氣。若是生氣，朕也不會高興。”

沈書文一愣，又急忙低頭，說道：“草民明白了，過兩日定登門請安。”

“如此甚好！”

著遠，“那兩小伙子，是你子侄？”

“是！高個是族侄，在書院讀書，已經考取秀才功名。壯實那個是草民長子，也在書院讀書，還不曾考功名。”

“學業如何？”

“還算勤勉刻苦！”

“甚好！囑咐他們好好讀書，將來都是朝廷棟梁之才。這個天下是年輕人的，朕向來都對年輕人抱有極大的期待。”

沈書文大喜，不由得抬起頭來，“謝陛下！草民一定將陛下的話，如實轉告兩個年輕人，不辜負陛下厚。”

他著對方，果然還是記憶中的模樣，歲月對格外厚待。

看著悉的面龐，就想起了在京城求學的日子，那是快樂的，開心的，值得珍藏一生的記憶。

他眼睛有些潤，急忙低下頭，掩飾一切。

燕云歌仿佛沒看見這一切，就是拉家常，很隨意地閑聊。

“沈家表哥這次來京城，打算做什麼？”

“不瞞陛下，草民此次來京城，對仕途還抱有一點期待，想再次進仕途。”

他很坦誠，大大方方自己心真實想法。

因為他知道，對方喜歡聽真話。

只要是真話，無論多齷齪，多功利，都不會被追責。

反之，假話說得再漂亮，也得不到一個關注。

是他見過的人當中，最追求真實的那一個。

燕云歌往茶杯續水，“據我所知，沈家表哥過去在兵部做過軍需，在禮部干過好多年。也算是經驗老道的吏。只是，朝廷自有法度，沈家表哥想要再仕途，必須經過考試。除非有大才，朕才會下旨破格提拔。”

沈書文苦笑一聲，“考試一事，草民已經了解過。難倒是不難，就是想到自己和一群年輕人同場競爭，著實有些難為。讓陛下看笑話了，草民年齡越大，臉皮反而越薄。”

燕云歌笑道：“沈家表哥不必如此，很多人都面臨和你同樣的問題，如何才能拉下臉，同年輕人一起競爭。另外還有兩條路，走科舉仕途，或是進府。府無需考試，朕可以自行決斷。”

沈書文張口結舌，似有千言萬語，卻全被堵在嚨。

所有想說的話，最終全都化作一聲嘆息。

他緩緩搖頭，自嘲一笑，“不敢勞煩陛下費心。草民雖有仕途之心，卻無爭強好勝之意。年齡大了，什麼都想開了，一切順其自然吧。或許有一天，草民想通了，就會報名參加考試。”

舊朝員，想要做，可以不經科舉，直接參加職考試。

當然

這樣考進大周公務員隊伍的人，除非天賦異稟，否則職也就那樣，一輩子難得升遷。

想要往上爬，始終還是要靠科舉。

唯有科舉出仕，才有機會做封疆大吏，出將相，進閣，被人稱一聲閣老！

致仕后，也能順理章進長老院，對朝政有指手畫腳的權利。

燕云歌看出他有些意志消沉。

明明，剛剛見面的時候，還是意氣風發。

這才多長時間，神狀態迅速萎靡不振。

細細一想，估猜到了原因。

“沈家表哥同昔日同窗還有聯絡嗎？”

“有來往。我如今就一白，家無恒產，著實不太招人待見。”

哈哈

燕云歌放聲大笑，“沈家表哥一如既往的真實。南方廣袤，蠻族眾多，朕打算在南方設一機構，統領南方邊疆軍政大事。不知沈家表哥可有興趣？”

咦？

沈書文有些糊涂，他已經決定，要自謀前程。怎麼話題又轉到了南邊。

這個轉移的速度有點快啊！

他斟酌著問道：“陛下是同草民嗎？”

燕云歌哈哈大笑，“非也！沈家表哥有何值得同的地方？ 你有兒有，有房有田，食無憂，閑來讀書，一切事都有下人伺候。好一個富家翁，哪里值得同？

反倒是朕，整日忙碌，一年難得空閑，出門一趟都要斟酌再斟酌，生怕錢不夠用。真真值得同的人，分明是朕。”

沈書文哭笑不得。

果然一切不合理的事，到了燕云歌的里，都會變得那麼的理所當然。

見他不說話，燕云歌于是繼續說道：“南方邊疆，條件艱苦，卻大有可為。之前聽表哥說半生蹉跎，庸碌無為，頗為憾。何不前往南方邊疆，將余生投其中，施展畢生抱負，不枉來人世一趟。

表哥不必急著給我答復，我給你一年時間。這一年，你可以嘗試各種仕途道路。

若是一年后，你想明白了，愿意去南方邊疆，屆時你往通政司遞奏疏，我會看到。今兒見面，著實愉快。期待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言罷，燕云歌起離去。

沈書文站在原地，躬相送，心起伏激，不得安寧。

蕭逸這個大醋壇子，得知燕云歌見到了沈書文，那個氣啊！

他是日防夜防，萬萬沒想到，隨手挑選的日子，就這麼巧，兩個人竟然在大街上相遇。

心郁悶無比。

他在茶樓等到燕云歌到來，面上還不能表現出毫不滿，半點不提沈書文此人，全當不知道此事。

燕云歌了然一笑，也不揭穿他。

喝過茶，去逛逛筆墨鋪子吧。

正月里，不知道學子們有沒有埋頭苦讀。

東大街，最有名的筆墨鋪子，非蕭步莫屬。

正月生意一般般，學子也要放假，忙著走親訪友，ＵU看書 wwｗ．uukanshu.com吃酒請客。

他份尷尬，畢竟是私生子，從小就不參加宗族聚會。

如今，更是如此。

大過年的，他就守在鋪子頭，給伙計們放個假。

打了個瞌睡，昏昏沉沉。

結果一睜眼，媽呀，差點嚇得跌坐在地上。

“朕有如此可怕？”蕭逸眼一瞪，很不滿。

蕭步連連搖頭，他反應可快了。

他瞧著蕭逸邊的人，那氣度，那氣場，那氣勢，一定是燕圣人。

他很機靈，趕走上前，躬一拜，“草民拜見兩位圣人，圣人福壽安康。”

燕云歌笑瞇瞇，“你認識朕？”

“不敢欺瞞圣人，草民不曾見過圣人，全憑猜測。”

“不怕猜錯嗎？”

“蕭圣人邊向來只有軍漢，若邊出現子，一定是燕圣人，不敢做第二人想。”

這話妥帖。

蕭逸嘚瑟一笑。

這話說到心坎上了。

他沖燕云歌眉弄眼，瞧瞧他的名聲多好，都已經傳遍天下。

他就是當世好丈夫典范啊！

有他這樣的好丈夫，其他男人都是渣渣。

燕云歌忍著笑意，對蕭步說道：“你倒是機靈。大過年，你不去應酬，怎麼守在鋪子里？”

“回稟圣人，草民出不好，不適合在家族團聚的日子前往湊熱鬧。”

蕭逸忍不住拍拍這小子的肩膀，“有想法啊！朕年輕那會也不應酬。”

“不敢和圣人比肩，草民惶恐。”

“凌家人可有聯系你？”

蕭逸是真不會談話，他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題外話

祝大家雙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