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玄遠在三丈過外,可是寇仲卻似能過井中月,一不誤的掌握畢玄最細微的靜反應。
井中月再非井中月,寇仲亦非寇仲,人和刀結合後,昇華另一層次的存在,得刀後忘刀。
他甚至應到畢玄心底的震駭,然後他再應不到畢玄。
畢玄仍站在那裡,可是寇仲再不能掌握著他,能溶鐵化鍋的灼熱風暴,又從畢玄一方滾卷而步,襲打他面向畢玄每一寸的,如此可怕的氣場,比之天魔氣場,又是另一番夢魘般的景。
他的刀勢和鬥志不斷被削弱,當他到達可與畢玄手的距離位置,他將變爲不堪一擊。
寇仲再應不到天和地,他和井中月亦分解開來,刀還刀,人還人。
寇仲倏地立定,旋風般轉,揹著畢玄一刀劈在空。
石青璇坐在院落間一方青石上,目不轉睛地盯著草地,角掛著一淺淡的笑容,旁放著採擷草藥的籃子,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兒,風姿婥約。
徐子陵來到旁蹲下,循目瞧去,找不到任何可吸引注意力的事,例如一隻螞蟻又或一頭甲蟲。訝道:青璇在想甚麼?這麼神。
石青璇白他千百的一眼,頑皮的道:想徐子陵嘛!你以爲我還會想其他東西。
徐子陵湊近晶瑩雪白的小耳,底聲音欣然道:我並不是東西,青璇也不是在想我。
石青璇喜孜孜的咬著他耳朵回敬道:算你有自知之明,你歡喜這樣和人家說話嗎?我可以奉陪到底。
徐子陵領者與石青璇親熱依的人滋味,苦笑道:我怕他又在聽。
石青璇玉容一沉,道:他!
徐子陵點頭道:不要爲他心煩。青璇剛纔在想甚麼呢?
石青璇手纏上他脖子,下頷枕到他寬肩去,在他耳邊呵氣如蘭的聲道:思念是一種折磨,所以我必須找些事來做,總好過想著你此一刻在幹甚麼事,會否遇上兇險,甚麼時候來見我。
徐子陵把擁,想起剛纔庵門遇襲的險死還生,更此刻的珍貴。衝口而出道:青璇隨我返興慶宮好嗎?寇仲一直怨我不帶你去見他。
石青璇離開他坐直軀,用神地審規他,輕嘆一口氣低聲道:讓我先解決他的事好嗎?
徐子陵一呆道:如何解決?
石青璇垂下蝶首,語氣平淡的道:還有三天,就是孃的忌日,我會吹奏娘爲他而作的蕭曲,那曾是他百聽不厭的。
徐子陵大吃一驚道:萬萬不可!
石青璇愕然朝他瞧來。
寇仲的心神全集中到下劈的井中月上,刀勢由快轉緩,高度的神彙集,令他徹底駕和控制下劈的速度,直至功重演當日宋缺決戰寧道奇的拔刀起手式,每一個作均是上一個作的重覆。
他終於明白宋缺當時的境界。
在這一刻,他忘記了背後的畢玄,忘記了正拂背狂卷而來的驚人氣場勁道,至乎忘記勝和敗,心靈與天地幻化冥合爲一,得刀然後忘刀。
真氣澎瞬,無有窮盡,就像天地的沒有極限。
一聲長嘯,寇仲橫刀後掃。
那是完全出乎自然的反應,有如天降暴雨,山洪崩發。
蓬!
井中月砍中畢玄全力攻至的一拳。
畢玄往後飄退,寇仲挫退五步,橫刀立定,哈哈笑道:我不是吹牛皮吧?要殺我豈是那麼容易。
氣場消去。
一切回覆原狀,春意盈園,陶池風平浪靜。
畢玄雙手負後,仰天笑應道:要殺帥當然不容易,否則何須我畢玄出手!帥刀法之神奇,爲我平生僅見,令我不由生出才之念。帥若肯返回樑都,不再過問長安的事,我可以作主讓帥安然離開。
寇仲微笑道:小子差點忘記聖者是可爲頡利大汗拿主意的人,順口多問一句,聖者召我來死,是否得到李淵默許呢?
畢玄雙目芒閃,淡淡道:帥現在自顧不暇,還有興趣理會這些枝節嗎?
鏘!
寇仲刀回銷,好整以暇的道:想不到聖者到此等時刻仍要瞞,可見聖者並沒有殺我的絕對把握,故怕我曉得真相。
畢玄雙目殺機大盛,語氣仍保持著一種能令人心的莫名平靜,聲道:我先前出手,意在測試帥的能耐,就像狼在攻襲獵前,必先擾敵敵以達到知敵的目標。現在帥的長缺點盡在我畢玄掌握之,再度出手將不容帥有息的機會,帥請小心。
寇仲心中大懍、如畢玄所言屬實,那他勢將兇多吉,因爲剛纔他已施盡渾解數,仍險險落敗,佔不到毫上風,卻已差不多把箱底的本領全祭出來,接下來況之劣,可想而知。畢玄是大宗師的份,該不會在這事上誆他。
雖明知如此,寇仲仍是毫無懼意,收攝心神,夷然抱拳施禮道:聖者不用留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