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含蕓低垂著頭,抓著手里的木桶,聲音嘶啞,“這里沒有什麼真縣主,只有一個奴婢。”話罷,梁含蕓木著一張臉,從黎淑華側走過。
曾經的天之驕,變了一個罪奴。這樣大的落差,只有梁含蕓自己清楚是怎樣的一種折磨。
最不愿意見到的,就是曾經的舊人。尤其是曾經那些高高在上,如今依舊活得高高在上的舊人。
黎淑華注意到梁含蕓的手,曾經白皙的雙手上如今滿是可怖的傷口。猜測,在那宮服之下,梁含蕓上的傷也只會更多。
黎淑華知道,定遠侯府一案,始作俑者是六皇子黨。
黨爭之下,必傷無辜之人。可更知道,的父親是怎樣一位不擇手段的人。趙堯又是怎樣一個心狠手辣,慣用毒手段之人。
自從上次錦衛指揮使傅班前來掖庭叮囑之后,梁含蕓的日子確實好過不。可日子長了,那些人見傅班再也沒管過梁含蕓,便故態萌發,又開始欺負起來。
黎淑華出現在掖庭這種污穢之地的時候,聞到一奇怪的味道。掖庭里的人都穿著灰舊深的宮服,干著最繁重的活。他們不是人,只是工,牲畜。不,他們連牲畜都不如。
黎淑華尋到管事。
如今六皇子得勢,眾人都知道黎淑華即將與六皇子婚。掖庭管事自然結。
黎淑華本來是想將梁含蕓帶回去的,可轉念一想,比起將梁含蕓帶回去,還不如讓梁含蕓東宮去伺候太子。
趙善雖被,但因著從小仁善,所以東宮的婢、太監們對他多有信服。梁含如去到那里,也不會再折磨。
可因為梁含蕓的份是罪奴,所以此事若想辦,必須要圣人親自開口放人才。
如今圣人最相信的人是誰?是天通道長,而天通道長又是誰的人?是六皇子黨的人。
黎淑華垂下眉眼。
萬般諸事,皆由趙堯而起。
解鈴還須系鈴人,所有人的恩怨都堆到了趙堯頭上。
.
梁含蕓從掖庭到了東宮,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掖庭出來的,也不關心,更不關心東宮是個什麼地方。
覺得太累了。
梁含蕓走到東宮里,滿目蕭瑟。
仰頭看天,烏云遮蔽,明月不見,想,如今的與被遮蔽的明月有什麼不同呢?曾經的至好友,曾經的至親親,都不在了。如今只剩下孤一人,茍延殘。
何必呢?
心中了無牽掛,便不會有太多波瀾。
梁含蕓想明白了,想結束這份苦難。
并不是因為掖庭的折磨,也不是因為家庭的苦難……其實或許兩者皆是,可梁含蕓的心中并沒有太多的。
那是一種,什麼都無所謂了的覺。
周圍的被剝離,只剩下一個軀殼的殼子,沒有在乎的東西,沒有留的東西,覺得一切都可以舍去,不會再被任何事搖。
梁含蕓尋到一枯井。
走過去,著那幽深的枯井,雙眸怔怔。
枯井里很黑,若是常人看著必覺可怕,梁含蕓卻覺得心中萬分平靜。
出手,埋枯井之中。看著自己的手被吞沒,的心中竟涌起無限解之。
梁含蕓傾,朝下倒去。
也是那麼一瞬間,一只手抓住了,使勁把已經埋枯井的半個子給拽了出來。
“蕓兒。”
梁含蕓聽到有人。抬頭,看到一張臉,溫和的,擔憂的,浸著的。
怔怔開口,“太子表哥。”只四個字,仿佛已經用盡了全力。
“是,是我。”趙善攥著梁含蕓的腕子,輕聲嘆息,“都是我,讓你們苦了。”
梁含蕓卻搖頭。
現在的覺得一切的發生那麼突然又那麼真實,沒有辦法,仿佛站在一塊孤獨的,沒有人的泥沼地里,子陷一半,沒有掙扎的,甚至想著能不能再陷深一些。
“都是命。”的聲音很輕,幽幽的,“阿姐說,我們定遠侯府的人,從出生開始就有了自己的命數。”
趙善看著面前小小年紀卻一臉滄桑的梁含蕓,微微皺眉。
他強地牽住,將往亮帶。
東宮亮的地方不多,只因為務府連燈燭都不肯多給,所以惹得大半個東宮都黑黝黝的。
梁含蕓被廊下晃眼的燈籠刺得閉上了眼,然后,覺一,面頰到一個又堅的東西。
睜開眼,是趙善的膛。
他輕輕按著的后腦,將攬在自己前。
梁含蕓聽到他的聲音,“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要放棄自己的生命。”
梁含蕓的眼睛微微紅了,“可是我,覺得活不下去了……”沒有希,沒有未來,沒有牽掛……什麼都沒有。孑然一,就算死了,也并不覺得憾。
“兒走時,腹懷著我的孩子。”趙善說這句話時,聲音很輕,語氣,梁含蕓想抬頭,卻被他按住了。
梁含蕓覺頭頂有什麼東西落下,滾燙的,潤的,想,那難道是趙善的眼淚嗎?
“蕓兒,雖烏云遮蔽,但終有月明之時。”
梁含蕓的掌心被塞了一顆東西,趙善握著的手,攥著。
“這是一顆苗,只要冬日過去,春日便會開花結果。”
.
梁含蕓趴在窗臺上,看著種在陶瓷罐子里的苗。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仿佛有了一點希,那一點殷切的綠,在的眼中緩慢放大,沖散了那縈繞在心中,無法忘卻的苦楚和絕。
希,還能擁有這樣的東西嗎?
梁含蕓想到趙善的話,他說,雖烏云遮蔽,但終有月明之時。
的月明之時,何時才能來到?
作者有話要說:或許寫的不好,可我仍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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