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使君風塵仆仆地趕往京城,到的這一日恰好下了雪。眼看京那高大的城墻近在咫尺,廖使君也沒有停下暫避風雪的意思,仍然帶著仆人迎著風雪騎馬狂奔,準備一鼓作氣在今日之趕到。十幾匹馬如同旋風,呼嘯掠過道,將道上的積雪踏一片泥濘。
到了城墻近前,廖使君首先勒停馬匹,翻下馬,他剛準備拿出文書表明份,就有一個藍宦者帶著人迎了上來,笑地問道:“可是廖使君?”
廖使君詫異,沉穩點頭道:“正是,不知宦者是……?”
確認份,宦者的笑容更加和煦,態度慎重地行了一禮道:“奴是陛下邊伺候的,因知曉廖使君近日便會抵京,奴已在此守候幾日了,可終于是等到了廖使君。河下與京相隔甚遠,廖使君一路過來真是辛苦了,此風大,廖使君這邊請,先到馬車上喝杯熱茶歇歇腳,稍后便與奴進宮去吧。”
廖使君被他引京城中,守門的兵衛連他們的城文書都沒看就放行了。雖然面前的宦者笑容可親,態度溫和,但廖使君心中仍是疑慮重重,他到如今還不知道陛下召自己京究竟是為了什麼,本想到了京后向京中舊識打聽一二,誰想剛到就遇上這宦者,立刻要帶他宮。
如此迫切,究竟是為何?
廖使君越想越是擔憂,不由悄悄詢問宦者,那宦者只是笑:“陛下的心思,奴又怎會知曉,不過廖使君且放寬心,依奴看,不會是壞事。如今宮中貴妃獨得圣寵,說不得只是思念您,陛下才會召您前來。”
廖使君:不太可能只是因為這種小事,肯定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他的兒他自己知道,骨子里其實懶得很,世家子需得學的才藝,學到尚可就全部放下,不想費那個勁再去做到更好,除了長得好看之外,當真沒什麼值得一提的優點。他聽說宮中人們不僅容貌姣好,還各個心機深沉,另有一個兇殘嗜好殺人的皇帝,怎麼想兒現在都是在水深火熱之中,別人傳什麼廖貴妃得圣寵,他這心里是一半不信一半擔憂,還不知道兒這段時間遭了多罪,想在那宮中好好生活下去,怕是要變得面目全非。
越想,廖使君越是心酸難忍。也不知這一去,會看到怎樣一個憔悴的兒。
去往宮城的途中,路過段宅。廖使君詫異地發現段宅門前掛了白燈籠,若是一般人去世,在這種大家族里,便是白燈籠都沒資格掛的,想必去世的定然是段家有份的人。
“不知段老太傅府上,是何人去世了?”
宦者適時擺出悲憫憾的表,“是段太傅的二子,前幾日得了急病去世,段太傅這把年紀白發人送黑發人,傷心之下一病不起,已經在家休養,連朝中事務都無心照管了。”
廖使君與這位段老太傅并不認識,段家這樣的大家族世代居于京,不像廖家只是河下那邊的家族,基本上沒有來往——主要是人家看不上他們。所以廖使君也只是跟著嘆了句,便也沒有過多在意。
進了宮,換了位紫宦者前來招待,看上去份更高,但態度更加熱絡。
“廖使君可來了,貴妃盼著您呢,問了好幾次了!咱們這便去見過貴妃。”
廖使君遲疑,“我可需要先去拜見陛下?”
宦者笑瞇瞇道:“不需要,陛下吩咐了,您若是到,只管先去見貴妃即可。”
雖然這樣有些不合禮儀,但既然皇帝如此說了,廖使君也只能依言先去見過兒。他心中確實掛念得,心緒不寧地跟著宦者往前走,都沒太注意宦者將自己引到了哪里,等到那宦者停下腳步,站在一殿門前朝他拱手,廖使君才反應過來,看著那殿門。
“這……這似乎是陛下所居殿?”廖使君疑,不是兒要見他嗎,怎麼不帶他去貴妃居所,反而到了陛下安寢休息的殿?
宦者繼續笑著解釋:“廖使君不必懷疑,貴妃便是在殿等著您呢。”
多問無益,廖使君抬腳走進殿,見到侍宮人依次行禮,將他引到了榻前。
廖使君:“……”
廖停雁大半個子癱在榻上,幾乎埋在狐皮墊子里,腳下則踩著個樣子奇怪的暖爐,上還蓋著輕的錦被,姿勢很是隨便不羈,非常不統。若不是旁邊的小幾上還擺著各種零果脯,兒的臉也實在太好,廖使君都要以為這個姿勢是癱瘓了,所以躺在那起不來。
不過,他同時想起了某個傳聞,眼睛瞄向兒的小腹,心復雜地問,“貴妃可是有了孕?”所以才一副養胎的模樣。
廖停雁本來癱在那快瞇過去了,聽說父親來到,這才神起來,剛從榻上坐起,還沒好好詢問近況,就被父親當頭砸下來這麼一句話,頓時沉默。
這謠言怎麼還越傳越廣了,到底還有沒有人來管管!
“咳,父親不要聽信外面的謠言,兒并未懷孕。”廖停雁肅然辟謠,然后讓人搬來墊了墊的小幾,“父親坐下說話吧。”
“父親這些時候可好?一路趕來想必辛苦吧,看著都瘦了。”廖停雁還是很關心做了自己幾年父親的廖使君,關切地不停詢問。
廖使君一一答了,也想問候幾句,可是看著明顯吃胖了的臉盤,他又覺得開不了口。一般而言,他該說一句“你也瘦了。”之類的,他在趕路途中一直想象的就是和兒見面后,父兩人說著這些話的心酸場景,但現在真見到人了,他沒法昧著良心說這話。
他不得不承認,兒可能真的過得不錯,因為他這麼多年都沒養胖的兒,進了宮還沒一年,整個都眼可見的胖了。
“父親要不要吃點這個果脯?好吃的,前陣子南方進貢來,讓人做了果脯。”
廖停雁開口,在一旁裝花瓶的侍就上前端著果脯送到廖使君邊,著手邊一溜兒的吃食,廖使君實在頭疼:“貴妃,平日也是如此待客?”
廖停雁聽出父親語氣里的不贊同,疑問他:“父親不喜歡吃果脯?”明明往年冬日里他最喜歡吃這些果脯了。
廖使君:本不是果脯的事!
他擔憂地看著兒:“你在家中時還好歹知道些規矩,怎麼如今進了宮反倒沒分寸了,我雖是你的父親,但如今份不同,你也不該如此癱坐榻上說話,豈不是有礙你的威儀?”
是的,以前兒在家時雖然也懶,但好歹知道坐起吃東西,見客的時候也會端坐,現在可好,大冬天的躺在榻上吃,這可是皇帝的殿!皇帝隨時會進來,若是看到這個沒規矩的樣子,不喜可怎麼辦!
老父親碎了心。
廖停雁一時還沒察覺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對,半晌才反應過來,暗罵一聲夭壽。是真沒注意,這段時間大部分時間都是舒舒服服癱在這的,司馬焦也常和一起癱著,本沒人敢說一句不對,就習慣了。而且也不需要待客,要知道現在可是基本上住在司馬焦的殿,哪個不要命的敢來這里做客,這里完全淪為的地盤,當然是想怎樣就怎樣。
司馬焦這人真的是,很容易把人帶壞。廖停雁毫無心理力地譴責了司馬撒一頓,人卻依然癱在榻上一不,“父親放心,陛下親自開口許我如此的。”
這話一出,廖使君有再多不贊同都只能咽了回去。他還能怎麼辦呢,總不能譴責皇帝吧。兒如今是貴妃,他也不能在這種事上多說什麼了。
老父親莫名有種兒找了靠山,自己管不了,只能看無法無天的悲傷。
廖停雁了鼻子,覺得父親肯定又在心里什麼了,看出來他的擔憂,搜腸刮肚地安他,“父親你不用擔心我,你看我現在過得好,陛下對我很是寵。”
經過上次的大事件后,不管是廖停雁還是司馬焦,相起來都更放松,譬如廖停雁現在這個懶樣,先前至不會在司馬焦的床上吃東西。都是因為司馬焦毫無底線地千依百順,都快把養廢了。
廖使君聽了兒這話,并沒有到放心,相反他更加擔憂。他心里想到前朝那些禍國人,說是禍水,其實都是些可憐的子,有幸得到君王寵罷了,但一旦出事,們就了一切悲劇的源頭,人唾罵,仿佛亡國都只因為那一個小小子。
他真的不想兒也落得這樣一個下場。若是可以,他寧愿兒只是這后宮一個普通人,日子過得平淡安穩。
皇帝司馬焦的子反復無常,今日的寵不過一時新鮮,能維持多久,以后如果陛下不再寵兒了,兒又要如何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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