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亦樹,你就是個怪,表面總笑著,心卻是個猙獰的怪。”
“你的1型糖尿病一輩子都治不好,將來時間久了,你還會看不見,一堆并發癥,我怎麼能讓裊裊跟一個隨時會瞎一不小心就會死的人在一起?”
“像你這樣的怪,本配不上,也給不了幸福。”
真的被他說中了,他要瞎了……
從盲人驗館出來,趙亦樹襯衫后背全了,他摔了幾次,服也弄臟了,把手杖給工作人員,他問:“我進去多久?”
“一個多小時。”
原來才一個多小時,他還以為起碼有二三個小時。
接下來,他會在黑暗呆一輩子,一生的黑暗,自己有適應嗎?
趙亦樹不知道,但他清楚,裊裊可以不用背負這樣的一生。
趙亦樹讓司機把車開回別墅,在碧園門口停下,說他會自己開回去。
他并沒有馬上回家,坐在車上,頭無力地放在方向盤上,用力地砸了幾下,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他沒勇敢,也沒自信,更不能這麼自私,把裊裊帶接下來的人生。
是的,不就是看不見,沒什麼可怕,好多盲人也活得很彩。他們生活自理,有工作能力,和普通人并沒有兩樣,但趙亦樹就是這樣,他無法忍那些指指點點同憐憫的眼向裊裊。
他也接過后天失明來接心理輔導的人,比起先天失明,后天失明更為殘酷,甚至可能殺戮人活下去的勇氣。
在重新適應生活那階段,會變得易怒敏,過分自尊,還容易失控脾氣,趙亦樹就聽過他們說。
“為什麼就我遇上這樣的事?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瞎了?”
“一樣就好,別人都和我一樣就好了……”
手機的屏幕又亮了下,是裊裊的短信。
可惡,竟然不接我電話。
很忙嗎,忙完早點回家吃飯。
還發了個生氣的表,是個可的小孩叉著腰舉著平底鍋追過來。
趙亦樹盯著屏幕,想到醫院里那個求媽媽發短信的孩,以后他連給發條純文字的短信都不行了。
廢,他會像個廢。
趙亦樹在車上坐了很久,想了很多事,卻還是無法下定決心。
他既舍不得裊裊,又不忍苦。
直到有車經過,鳴了下喇叭,他才發現天黑了,他趕回家。
趙亦樹一下車,暖暖就竄了出來,圍著他不停打轉。
裊裊抱著站在大門口:“暖暖,聞一聞,有沒有別的小妖香水味,竟敢一天不接我電話!”
趙亦樹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走過去。
“手機調靜音,沒注意,今天忙了一天。”
“真的?”
“嗯。”
“那下不為例,這次就原諒你了!”裊裊笑道,今天似乎很高興,眉眼都著歡喜勁,過來拉他的手,看他上有弄臟的痕跡,驚道,“你們做心理醫生的也有醫患矛盾嗎?你這是讓病人打的嗎?”
“想什麼呢,今天有個病人緒失控,大家費了好些力氣才制住他。”
“那沒事吧?”
“沒事。”
趙亦樹去換服,出來,裊裊幫他盛好飯,竟做了一桌的菜。
“嘗嘗,”裊裊迫不及待給他夾菜,“怎樣,好吃嗎?”
趙亦樹點頭,豎起大拇指,也不說話,就埋頭苦吃。
坐下來,他才發現,他一天沒吃飯了,現在看著這一桌的菜,才覺得,還有些難,這是這麼多年,第一次回家,有人在等他,還專門為他做了一桌的菜。
裊裊目瞪口呆地看著吃得很香的男人,驚嘆,難道很有天分,做的飯超好吃?
很自信地夾了一筷子的土豆,然后……艱難地咽下去,一點都不好吃,著面前狼吞虎咽的男人,又問。
“好吃嗎?”
“好吃!”
看來,是的力量啊,已經蒙蔽了他的味覺。
裊裊忍不住嘆:“亦樹,你果然我得罷不能,這麼難吃的菜,你都吃得這麼香!”
趙亦樹:“……”
吃完飯,趙亦樹去收拾碗筷。
裊裊站在廚房門口探頭探腦,似乎有話要說,笑意盈盈。
“怎麼了?”
“沒,你快點。”
裊裊催他,看他仍有條不紊,著急了,磨磨蹭蹭地走過來。
“我今天本來不高興的,昨天你還跟我說去見我家長,今天找不到人,打電話又不接,發信息也沒回,我還想你是不是婚前焦慮了。”
“對不起,以后不會這樣了。”
“不過后來我原諒你了。”
“嗯?”
“原來你這麼喜歡我!”裊裊喜形于。
“那是我了。”
喲,每次都這樣,一旦被揭穿就裝高冷假冷淡,死不承認,不過這次有證據。
裊裊把玩著脖子戴的項鏈,心滿意足地說:“我都發現了!”
下午洗澡,就把項鏈下來放一邊,又鬼使神差地拿起來看,結果讓發現,項鏈刻了字,刻得極為,要不認真看,本不會發現。
你是我此生披荊斬棘的不負。
裊裊看到這幾個字,今天所有的委屈不滿全部消失了。
原來,項鏈里還藏著這樣意綿綿的一句話,可他什麼都沒說,可惡!太討厭了!
但是——好開心!
“你是我此生披荊斬棘的不負。”裊裊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又笑意滿眸地看他。
趙亦樹一愣,也注意到了。項鏈刻了字,他也是有天無意發現。當時只覺得唏噓,也不知道這句話,是趙樹刻了送給宋眉,還是宋眉后面找人在項鏈上刻了字。
這樣一句讓宋眉幾乎賠上一生的話,此時也讓裊裊的眼睛充滿彩和歡喜。
“傻瓜!”趙亦樹繼續洗碗,眼睛又酸又,“團支書,男人的甜言語最不可信了。”
“我才不傻!別的男人是這樣,不過我的趙亦樹可不是這樣。”裊裊走過來,從背后抱住他,很滿足地說,“亦樹,雖然你什麼都不說,被我發現還不承認,但我知道,這是你的真心話。”
趙亦樹沉默了,他洗好碗,轉抱住。
傻裊裊,笨團支書,你不懂,不知道男人天長地久海誓山盟的話最不可靠,話越好聽就越可能飽藏禍心。
“亦樹,”裊裊抬頭,眼睛明亮地著他,“我也有話跟你說。”
把臉在他的口,靠近心臟的位置,對他,也幾乎是在對他的心說。
“你是我披星戴月的歸宿。”
說完,抬頭看他:“亦樹,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你是我此生披荊斬棘的不負,我是你披星戴月的歸宿,這是他聽過最人最真摯的話,趙亦樹的眼睛潤了,他抱住,狠狠地抱住。
對不起,裊裊,對不起。
晚上,睡覺前,裊裊趴在趙亦樹前問。
“你今天對我有沒有什麼想法?”
“不敢有想法。”
“為什麼?”
“還沒見家長,不敢有想法。”
“沒事,沒事,”裊裊特別大方地說,“我允許你有想法!”
“不可以!”
“為什麼?”
“會忍不住耍流氓!”
裊裊笑,躲在被窩里大笑,沒一會兒,又出兩雙烏溜溜的眼睛。
“沒事,過來,我愿意讓你耍流氓!”
“不行,”趙亦樹搖頭,“我想合法地耍流氓!”
天啊,他不會真的冷淡,還是我的魅力不夠?
裊裊又陷這個詭異的命題,不甘心地問:“你真的不想耍下流氓?”
“還是很想的。”趙亦樹撲過去,把在下,用力地吻,幾乎要把吻窒息。
這是他親,心里最痛的一次,他吻著,他們離得這麼近,卻像他最后一次和親,裊裊,我怎麼能放棄你,可是我不得不離開你。
好久,趙亦樹才松開,說:“明天一定要去見家長。”
“好啊,”裊裊迷迷糊糊地答應,被親得快短路了,不一會兒,又反應過來,“還是改天吧,你明天跟我去趟醫院,我看你眼睛的出點很明顯了。”
原來,也發現了,不害怕,是因為早就做好準備,可自己呢?
趙亦樹沒說話,裊裊摟著他:“別擔心,有我呢。”
“那去醫院之后,再去見家長。”
“你就這麼想合法地耍流氓?”
趙亦樹點頭,裊裊更開心,順著桿子往上爬:“才沒這麼容易,我爸媽還沒點頭,就算他們點頭,你還欠我一個鮮花蠟燭的求婚。”
又拍下腦袋:“啊,我還沒給暖暖買領帶,亦樹,你說買什麼樣的?”
趙亦樹看著邊又拿起手機淘寶的孩,沒說話,什麼都好,有你都好。
但真的可以嗎?
那晚,趙亦樹等到裊裊睡了,又看了很久。
他起到屋外打了個越洋電話,他當年到國外進修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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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地把事說清楚,趙亦樹掛了電話,看著外面漆黑的夜,他仿佛看到那只沒有腳的鳥兒一直飛一直飛,永不回頭地扎進黑夜。
再見,裊裊,再見,所有的芒和明亮。
對不起,團支書,你是我的不負,我卻不是你的歸宿。
你披星戴月來見我,我披荊斬棘錯過你。
今生請忘了趙亦樹,若有來世,也不要再遇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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