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紀姝出染的指尖輕輕拂開李烈臉上散的小辮,許久,勾起一抹狀似輕佻的笑來:“這個是本宮的俘虜,尚未玩夠,還請祁小將軍高抬貴手,將他給本宮置。”
“二殿下如何置?”祁炎漠然問。
紀姝知道戰爭的殘酷規矩,殺一儆百,為皇室的李烈便是最好的目標。
這小子,就不該在這個時候回來!
紀姝蹙眉,很快松開,緩慢道:“便做奴隸質子,帶回京都,牽制北燕殘部。”
那一刻,清晰地看到李烈眼中有什麼東西崩塌了。
這年曾送過獨一無二的雪蓮,為穿上耳環,而回報他的……只有一枚恥辱的奴隸印記。
是親手刺上的,沒有假借他人之手。
李烈一聲不吭,仿佛刺的不是他的皮,而后冷冷拒絕了紀姝遞來的創傷藥。
面對他的沉默與倔強,紀姝冷笑:“李烈,你生什麼氣呢?放你去西境厲兵秣馬你不去,偏生要跑回來,往死路上撞。”
笑得眼眶發,著李烈朗的下頜,明知故問:“這里有什麼值得你留的?”
李烈褐的眼睛看著,既有著北燕人的氣,亦藏著年人被背叛后的悲哀。
“你說你不會上一個奴隸,卻又親手將我變回奴隸。”他鼻翼微微翕合,用低沉的北燕語道,“所以,你永遠不會我。”
在紀姝笑意一頓。李烈并非在憎恨殺死了皇帝,而是背叛和欺騙。
趁著訝然失神之際,李烈卻忽地發狠拽住左耳上的耳環,沒有任何遲疑,用力一扯。
那枚碩大獷的銀環被生生拽下,耳垂鮮淋漓,珠一顆顆滴在肩上膛上,李烈卻眉頭也沒皺一下。
“李烈,你……”紀姝覺與李烈之間有什麼東西,也被跟著生生割裂了。
李烈什麼也沒說,他五指并攏,將那枚被攥得變形的耳環丟在了地上,而后拖著沉重的鐵索,在大殷士卒的押送中緩慢離去。
紀姝久久佇立原地。
過了很久,久到紀姝覺到里的熱度一點點被掏空,寒意凍結心房,方遲緩地蹲,從地上拾起了那枚帶變形的銀耳環,拂去灰塵,握在掌中。
“小畜生,好,好得很!”勾起一個不太功的笑,喃喃道。
耳環斷裂的開口很鋒利,刺破了的掌心,卻覺不到疼痛,只是無端的沉悶,快要不過氣來。
一個月后,紀姝帶著滿傷痛和榮,回到了闊別七年之久的故土。
前來迎接的是紀妧和紀初桃。
七年時間真的能改變許多,譬如學會用虛偽的笑來掩飾一切,而紀妧忘記了該如何去微笑。
唯一不變的是紀初桃,及笄之年的姑娘,有著未經風霜的爛漫和單純,干凈得仿若琉璃秋水。
李烈作為質子,便給紀姝看管。
這小子還在生氣,又聽不太懂中原話,整日獨來獨坐,越發沉默。只有見到紀姝與清秀的男侍飲酒調笑時,那淡褐的眼睛里才會冒出些許忍的兇。
質子的份除了屈辱些,紀姝倒也不在質上苛待他。閑來無事,李烈會在書房看書習字。
有次紀姝路過,又退了回來,搖著團扇倚在李烈邊看了眼,忽而道:“你握筆的姿勢不對,應該這樣。”
從后覆住李烈執筆的手,糾正他懸腕的姿勢,一筆一劃引導他描摹拓本上的正楷。
紀姝清楚地到李烈的子僵了僵,親昵了那麼多次,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心悅君兮,君不知……你可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紀姝輕輕笑著,在僵的異族男人耳畔呵氣如蘭,“這是我們中原的‘阿勒依’。”
李烈的筆尖一歪,在宣紙上畫出一條歪歪扭扭的痕跡來。紀姝搖著扇,笑得很是惡劣。
……
大殷冬季比漠北寒,紀姝格外難熬。
夜里飲了很多酒,燒了炭盆,可還是凍得打,蒼白的臉沒有一。正醉醺醺難熬之際,忽聞床帳外傳來了男人的腳步聲。
意識模糊,只當是男侍前來服侍,打著痛楚道:“小柳兒,把手爐拿來……”
外面沉默了一會兒,腳步聲離去又很快再次靠近,繼而紗帳掀開,男人將溫度剛好的手爐遞了進來。
紀姝出一只冷白冰涼的手,卻到了一截比手爐更溫暖的腕子——那是異族男人特有的,麥健康的手臂。
不管不顧,貪地倚上來,擁住了熱度的來源,舒服地喟嘆一聲。
織著小辮的男人一僵,手來推,紀姝卻是怎麼也不肯松手。
“小畜生別,我冷。”抖道,仿佛呼吸都是帶著霜氣。
見認出了自己,李烈不了。寒冷的冬夜,唯有雪落的窸窣聲。
人都是不知饜足的,得到了一點兒藉,便想要更多。
紀姝微涼的指尖上移,捧住了李烈的臉,而后循著他的氣息,將自己的瓣輕輕印在了他上。
李烈的呼吸沉重起來,手臂青筋突起,既沒推開也不曾擁抱。
紀姝笑著想,這小子到底能忍多久呢?
“小畜生,你怎的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只有活著,才有希。”道。
“什麼……意思?”李烈總算開口,用的竟是音調生疏古怪的漢話。
“你說呢?”
不知是不是飲了酒的緣故,紀姝絮絮叨叨說著心事,朦朧的燭火將的眼尾暈染得十分人。
咬了咬男人的,剛推開,卻將方才僵如石的男人猛地手攬住,更兇更猛地吻了回來。
仿佛裂彌補,壑填平,兩顆殘缺的靈魂再次相擁,契合吸引,共赴沉淪。
紀姝其實知道,李烈背地里和祁炎的易。狼狗崽子再聽話,也終究是食的兇,怎會甘心永遠淪為階下囚?
祁炎需要危機來警醒紀妧,鞏固他手中的軍權。
而李烈想回北燕,站在與平齊的地位。
北燕攝政王兵敗后,李烈作為唯一的皇室脈,就要回到他的漠北王城。
臨行前那夜,紀姝與他皆是瘋了般放縱,仿佛要將這一輩子來不及做的事盡數完。清晨醒來,紀姝懶洋洋睜眼,便見李烈赤著上,只穿著盤坐在案幾旁,正背對著叮叮當當搗鼓著什麼。
“大早上不睡覺,做什麼呢?”紀姝沒有披,赤足下榻一瞧,只見他把當初丟棄的那只銀耳環又翻找了出來,用小錘仔細捶打,努力恢復原狀。
然而再細努力,被攥得變形的銀耳環也難以恢復如初,依舊有些坑洼。
“又把這個翻出來作甚?”當初的記憶并不好,紀姝撐著下頜哼笑,一副睡不醒的懶散模樣。
李烈放下錘子,將那枚勉強形的耳環遞到紀姝眼前,如兩年前那般認真道:“給我戴上。”
紀姝睫一。
“我不。”說,“丟了的東西,我從不用第二次。”
李烈仍執拗地著手。
見紀姝真的不愿再為他佩戴,李烈眼神黯了黯,然后自顧自掰開耳環的開口,朝自己帶疤的耳垂刺去……
紀姝攔住了他。
“小畜生,我還沒說完,你急什麼?”
紀姝笑得妖,勾著眼尾晃悠悠道,“我只說不用棄,沒說不給你新的。”
說罷,抬手摘下自己左耳的一枚黑玉耳瑱,輕輕按進了李烈帶疤的耳垂上。
那是自己的耳瑱,接吻時,兩枚低調的黑玉耳瑱便相互映襯,像是無聲的承諾。
一年后,紀姝去了塞北朔州,又去了彌城邊境。
站在彌城的城墻上,后是大殷,前是北燕。會看見一個英武高大的異族男人領著兵馬狩獵歸來,遠遠地勒馬駐足,揚著手中的馬鞭,朝唱一首古樸悠長的歌。
每逢大小節日,煙火燦爛,織著小辮的男人必會如期而至,叩響門扉。開門第一刻,迎接的必是一個熱烈到讓人無法呼吸的深吻。
紀姝本就是涼薄的樂者,不去想明天如何,將來如何,只在乎當下。
……
六年后,北燕的王從邊境帶回來一個四歲的男孩兒,取名為李狻。
男孩兒與李烈生得六分相像,只是更為致白皙些,一雙勾了墨線般的狐貍眼聰明伶俐,看起來像李烈與中原人的混。
王子李狻的母親是誰,李烈并沒有詔告天下,只是每年定期會消失一段時間,過半個月,再帶著兒子歸來。
又過了十二年,當李狻能獨擋一面時,北燕王李烈禪位給了兒子,自己一襲輕裝策馬揚鞭,自此再無去向。
有人問李狻,北燕王去哪兒了。
李狻只是著大彌城的方向,狐貍眼一彎,嘆道:“大概,去找母親了。”
作者有話要說:二姐的故事就到這兒啦!大姐的故事我盡量一章寫完,畢竟大姐是個事業狂~
推一下基友的古言:《為太子寵妾之后》by玥玥試
文案:
簌簌出低微,因生著一張芙蓉面,礙了人眼,被送到人牙子手上,差一點就被賣到秦樓楚館。
不幸之萬幸,落風塵前夕,遇上了個正經買主。那主姿峻拔,如冠玉,舉手投足間皆是氣度不凡。想著,做奴婢總比做子強,還有月錢拿。
然,跟他回去的當晚,卻是越發不對勁。朦朧月平添旖旎,男人結實的手臂倏地落在腰上,簌簌靨微紅,驚得不敢言語。
紗幔搖前,男人似笑非笑,“訂過親嗎?可有心上人?”
小姑娘哭著說沒有。
沒有,他便握了的手。
恁時還不知,這雙手可翻云覆雨,護一生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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