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面微變，可到底還是把火氣了下去，轉而道：“許述安不是你師兄嗎？他不護著你？”

溫淩奇怪地看他一眼：“這是小事，我總不能什麼事都麻煩許師兄。”

傅宴笑了笑：“你還為他著想。”

溫淩語塞，更被他這怪氣的態度弄得心極差，招呼都沒跟他打就拖著行李出了門。

走到外面，離家門很遠了，才抬手抹了幾下眼睛。

許述安出東北，家境很一般，家里兩代都是農民，只出了他這麼個高材生，舉家供養他讀書，考到了北京。

他骨子里傳了父母的基因，人實誠又刻苦，待人很真，溫淩上學那會兒就跟他關系很好。

兩人還經常聚在一起討論學方面的東西。不過，后來跟傅宴在一起了，為了避嫌，兩人私底下就不怎麼流了。直到工作后進了興榮，他為了扶植自己的勢力對抗徐蓉，對多加提攜，兩人才又聯系上。

不過，他們認識那麼多年一直都是師兄妹的關系，除了工作私底下都沒怎麼見過面，他竟然這麼說。

太欺負人了！

那他跟任淼呢？！只許州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

過兩天出差，溫淩是和張月幾人一塊兒去的。抵達廈門時，正好是晚上，天氣降溫很厲害。好在提早換了厚服，看一眼旁邊凍得瑟瑟發抖的張月，心里慶幸。

張月眼過來。

溫淩瞬間警惕起來，拽住了自己的圍巾：“想干嘛？”

張月：“明明天氣預報上溫度高的，怎麼這麼冷啊艸！”

溫淩默默看了眼只穿了的大白，無語天。

在酒店休息一晚他們就去了工廠。負責接待他們的是一個微胖的廠長，姓周，笑起來跟彌勒佛似的。

溫淩來之前還忐忑，以為會遭冷臉，誰知對方態度和藹，還熱接待了們，弄得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工廠在郊外，這會兒已經停工了，廠里也沒什麼人，僅有的幾個穿工作制服的也不在干活，三五群聚在材料堆邊席地而坐，不是煙就是打牌。

周廠長有些尷尬，跟他們訕笑了兩下，過去板起臉道：“上班時間，你們怎麼都坐地上打牌啊？”

“還上什麼班？！廠都要關門了！”其中一個瘦高個的猛地丟了牌站起來。

這人皮黝黑，眉眼鷙，目朝這里掃來時，面無表地哼了一聲，溫淩心里無來由有點張。

張月卻氣不過，小聲道：“就是個搬磚的，有什麼了不起的？沖誰甩臉子呢？！”

聲音得很低，這邊又空曠，照理對方是聽不到的，誰知那人眉梢一挑，不不地道：“是啊，我們是泥地里打滾干活的，自然比不上總公司來的各位高管。您大老遠過來看我們怎麼下崗，真是辛苦了。”

這一句像是點燃了炮仗的火苗，底下幾個工人也紛紛站起來，把他們一行人圍了起來。

張月這才后怕，死死拽著溫淩，厲荏道：“你們想干嘛？造反嗎？關廠是上面的決定，不服你們去上述啊！在這里沖我們瞎嚷嚷，有什麼用？！”

溫淩聞言臉一白，使勁扯的袖。

奈何已經來不及了。面臨失業，恤金也沒有到位，本來這幫人就都憋著一口氣，但是礙于人微言輕，反抗不了，只能忍著。

張月的話，等于把他們的傷疤盡數撕開，把他們那些卑微和無力都擺到了臺面上。誰能忍得了？

一時之間，群激涌，他們被圍得水泄不通。周廠長怕出事，急得如熱鍋螞蟻，奈何不進人群。

張月臉都白了，一個勁兒地問溫淩該怎麼辦。

溫淩也后怕，強裝鎮定地提起嗓門：“大家安靜一點！這是總公司的決定，大家要是覺得不滿，可以向北京那邊提意見書，在這里鬧也沒有辦法解決問題不是？”

四周稍稍靜了些。

誰知，那個瘦高個的工人瞥了一眼，冷笑道：“這種敷衍的話我聽得多了，公司讓你們過來，不是已經決定了要關廠子了嗎？我只問你一句，這麼多人的去向怎麼解決？”

溫淩到底第一次面對這種況，慢了一拍，沒對上話來。

四周氣氛又熱烈起來，猶如煮沸的水。

這幫人經常干活，個個虬結人高馬大，把他們團團圍住猶如圍住幾只小仔，好似下一刻就要揮拳頭打上來，幾人嚇得渾發抖。

這時旁邊卻有人話笑道：“你們聚在這里鬧事，公司就會給你們解決嗎？鬧哄哄的，像什麼樣子？”

幾人回頭，發現是兩位男士，好像剛剛就站在那邊了，像是看熱鬧的。說話的是個穿西裝的高個青年，手里還端著筆記本，說完回頭跟另一人換了一下眼神。

后那位也只是微微笑。面對眾人憤怒的目，像是渾然不在意似的。

這人穿得很休閑，白，簡單西，卻是一派從容落落的大方，似乎不是一般人。

瘦高個的打量他們一眼，不知這兩人底細，但還是存了忌憚，唯恐是總公司來的高層，沒有馬上開口。

那個穿西裝的高個青年卻瞟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興榮不是已經有了章程，要在臺建立新的產業園？你們當中，起碼有一半的人會被調過去，談何工作沒有著落？你卻在這里鼓大家鬧事，是什麼居心？說得冠冕堂皇，其實是為了你自己吧？”

瘦高個的一愣，心里大駭，沒想到自己的心思會被人一語擊穿，更駭然的是產業園的事還沒有公布，這人竟然知道公司這種機。

他一張臉漲得通紅，驚怒加：“胡說八道！”

高個青年笑意不改，還有些興味盎然，后那位穿的男士卻道：“好了傅平，我們只是過來看看，不要鬧事。”

“是。”那傅平的青年微一頷首，斂了神，竟不再言語。

瘦高個子副廠長也沒臉待著了，甩袖離去。其余工人更是面面相覷，明白原委后，人群陸續悻悻離開。

周廠長著冷汗小跑過來，不住致歉：“不好意思傅先生，讓您遇到了這種事……”

“安員工是你的工作，怎麼會讓他們鬧起來？”那人皺眉，似乎有些不悅，但語氣還算客氣，“有時候，一味退讓只能適得其反，也要多加管束才是。”

周廠長臉尷尬，連連稱是。

一場鬧劇，就此平息。

肩而過的時候，溫淩多看了他一眼。

這才發現，這人生得非常俊，廓深邃，鼻梁高而拔，匆匆一瞥，足以人印象深刻。

好似察覺到的目，他側頭來。

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如靜水無瀾，好似能看人心底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