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他一手接過兩個袋子，一手撐著一把大傘，稍稍傾斜過傘柄，替擋去半雨水。

他見發愣，也不生氣，笑容反而更深了幾分：“抱歉，是我嚇到你了嗎？”

干凈清的磁嗓音，的確是剛剛打電話給的那個人。

姜未橙說了聲謝謝，取出鑰匙開門，帶著人穿過前面小院進了屋客廳。

霍曦塵打量了下屋子。

屋很寬敞，屬于老房新改，墻面刷白，地上鋪著白木地板，搭配原木桌椅、鐵藝風格的窗框燈以及盆栽綠植，非常亮干凈的調。

“你先坐會，東西先放地上就行了。”對方來面試的，自己就是老板。也不客氣，先上樓換了件服，之后去廚房倒了兩杯水，這才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下。

這次招收的是助理學徒。

招聘啟事上寫的很清楚，對方需要做的事很雜，打下手、干雜務、搬運工，偶爾也要兼職當一下的模特。

薪水不高，但是可以包住宿和一天兩餐，也并不需要對方一定有設計基礎，只要對畫畫或者設計方面有興趣就行，可以教對方這些。

霍曦塵坐在沙發上，手里捧著水杯，安安靜靜的聽說要求，一一點頭表示都沒問題。

唯一的問題是，他目前是暑假期間，時間很多，但等到開學，他可能平時白天沒辦法在，但他可以用晚上和雙休的時間來補，問這樣是否可以。

“大學生嗎？那你應該是住校的吧？”姜未橙招人時考慮過這個問題，自己平時也得上班，而且工作室剛開始，本不會有什麼重要工作，說白了就是給自己找個工作助手，如果對方愿意用其他時間來補覺得沒有問題。

對方沒回答住不住校的問題，兩人又聊了下細節，姜未橙覺得沒有問題，便打算和他簽訂一份臨時合約。

用電腦打名字的時候，抬頭問他：“晨曦的曦，星辰的辰，對不對？”

“不是星辰的辰，是灰塵的塵。”平凡骯臟又惹人厭，當初那個人給他起名字時，估計就是這麼想的吧。

他勾，眸底似乎掠過一嘲諷，那緒一閃而過，尚未看清便已消失。

“塵囂的塵？那也是星塵的塵啊，你的星塵比我說的星辰更，是宇宙中最麗的星云。”一邊低頭打字一邊順口回了句。

年微怔，一瞬間，他臉上那種溫馴乖巧的神像被短暫的剝離，出底下來不及掩飾的清冷和不羈。

這麼多年，從時開始，他因為家庭原因總被同齡男生欺負霸.凌，他們喊他“垃圾臟東西”之類的外號，排欺.凌惡言，他早就已經習慣。

這是第一次，他聽見有人這樣解釋他的名字。

可為什麼會是？

他微微瞇眼，蹙眉看向正對著電腦打字的年輕人。

似乎并沒有覺察到他的盯視，依然很專注的在網上尋找適合的合同模板。

是想用這種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嗎？

霍曦塵無聲嗤笑，將心底的異樣了下去，再次掛上無害而溫馴的面。

客廳就有打印機，將合同拉出來，問他要份證登記，可對方卻突然躊躇了。

“沒份證？”姜未橙詫異，看了眼他那張過分年輕的臉，忽然明白過來，揚了揚眉，“你今年到底幾歲？弟弟，我雖然是個人工作室，但我不收工。”

大概是這聲弟弟，又或許是調侃似的工二字，霍曦塵的笑容一下子淡去，他微微擰眉，聲音里帶了些不滿和抗議：“我十八歲了！”

說無用，朝他手：“.份.證。”

現在連孩子都能辦理.份.證，知道他肯定有，只是不想給看罷了。

但姜未橙態度很堅決，沒有.份.證看不到年紀不會用，末了，他只得從背包里取出.份.證遞去。

姜未橙接過一看，氣笑了：“你才十七歲？還在讀高中吧？”

“你看看清楚，我還有一個月就滿十八了！”對方示意去看出生月份。

姜未橙掃了眼，生日果然在下個月——九月二十五日。

“那也沒用，你現在沒年，我不可能和你簽約，而且我也沒辦法等你一個月。不好意思，但是今天讓你白跑一趟了。”

拿出禮貌而疏離的態度，準備請人離開。

年起，以為他要走，結果他繞開面前的木桌，兩步來到面前，在沙發前半蹲下：“拜托，姐姐你就讓我留下吧，合同可以先不簽，這樣就不算雇傭未年人了。我可以給你打雜當助手，你不用給我薪水，只要包兩餐一宿就可以。等到我下個月滿十八歲了，我們再簽合同好不好？求求你了——我沒地方可去……”

他嗓音低，抬眸看，黑額發半掩著他優的眉骨，他輕輕眨了眨眼，濃修長的睫如蝴蝶羽翼般微微扇，出幾分無助的脆弱來。

這樣子半蹲在面前哀求的年，比起之前禮貌的模樣，要更接近他原本的年齡一些。

那種介于男孩和青年之間的青氣質，帶了些無害的氣息，有種難言的可和可憐。

“你先起來。”姜未橙承認自己心了，但還是想問清楚：“你為什麼說沒地方可去？你的父母呢？”

年順勢在沙發前的木質茶幾上坐下：“我媽媽很早就去世了，我是在我媽去世后才第一次知道自己有爸爸，可是他很討厭我，他天忙著賺錢和朋友，一見我就打罵……”

說到這里，他的眸黯淡下來，隔了片刻，才又道：“我馬上年了，想要自己獨立生活，但我現在沒什麼錢……”

他輕輕擰起眉心，仿佛陷無助又無奈的僵局，但片刻他卻舒展眉宇，開心的看向，“然后，我看到了你的招聘啟事，你這里可以住，也可以吃飯，而且還能教我設計和畫畫，我很喜歡畫畫，以后想考這方面的大學……”

這麼聽下來，這份無人問津的工作，倒是真的非常適合他。

“你這樣跑出來你父親同意？”

“他本就不管我，我在不在家他也無所謂，求求你了姐姐我想自己賺大學的學費……”

姜未橙自己也是父母早逝，失去這個世界上最自己的人，那種無助可以想象。

算了，反正還有一個月他就年了。

于是，松了口：“先說好，一個月后，如果你的工作不能讓我滿意，我同樣不會和你簽合同。”

“嗯！”他眼眸赫然亮起來，專注的看著，像某種乖順的大型犬科。

“這個月就當你過來幫忙的，除了兩餐一宿，薪水我還是會給你，我不會占你這種便宜。”

“都可以，姐姐你覺得怎麼樣就怎麼樣。”

之后，姜未橙用手機拍下他.份.證的照片，然后帶他去看了下房間和衛生間。

因為預著會有人住進來，所以基本的東西都買了：“洗漱用品都有，你可以用這里的，也可以用你自己的，冰箱在廚房里，想吃什麼自己拿就可以。你平時待在一樓就可以，二樓是我私人空間，要晾曬服的話，可以從樓梯直接去臺。還有，別我姐姐，既然你說你想學畫畫，那我姜老師吧。”

大學四年，留學兩年，真材實料，當得起他這聲老師。

“姜老師，你可以我曦塵或者小塵。”年大概因為可以留下，配合的很，非常聽話。

“嗯，小塵，那你什麼時候打算住進來？”

“現在……可以嗎？”他出有一點靦腆和不好意思的笑意，輕輕咬了咬紅潤的下，似乎生怕會拒絕。

“現在？”姜未橙看看沙發，那里只有他隨攜帶的一個牛仔背包，不大不小，估計只能裝幾服。

“我的書都在學校，其他東西都是……他給我買的，我不想用。”他拿過背包，“這里面的東西不多，但都是用我自己打工的錢買的。”

“行吧，那你今天住下——”姜未橙話音未落，年就已經揚起明的笑容，他說了聲謝謝，抱著自己的背包飛快的沖進了那個小房間。

他沖進去之后，又重新探出頭，朝道：“姜老師，謝謝你。我等會可以給你做晚飯嗎？”

這樣小心翼翼的語氣，讓完全沒了脾氣，點點頭：“那今天晚飯你做吧，正好我剛才買了不菜和零食，你自己看著位置放一下，我有點事要忙，先上樓了。”

“嗯！我做好晚飯你。”

姜未橙在男孩殷殷切切的注視下，抬步上樓。

上樓之后，依然有點恍惚，中午還在犯愁請助理的事，怎麼幾個小時之后，對方就直接在家里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