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因其實沒睡，只是哭累了，剛剛去洗手間的時候，從鏡子里看到了自己現在這副狼狽樣，所以回來后，又默默把燈關上了。

好像這樣就沒人能看到哭了。

躺在沙發上，閉著眼，雖然有些累，但是睡不著。

一睜眼整個休息室都是暗的，但一點也不怕。

意識昏昏沉沉時，又有人進來了，舒清因裝作沒聽見，因為不管是誰進來，的臉都不會太好。

或許又會和那人鬧矛盾，最后那人又被氣走。

習慣了。

習慣看著別人離開，然后傻乎乎的愣在原地，心里數個幾秒鐘，結果這幾秒鐘是如此漫長，漫長到已經不想數了，也沒有人折返回來。

舒清因閉著眼，忽然聽見了悉的聲音。

低低沉沉，清冽溫。

“笨蛋。”

皺了皺眉，這人返回來就是為了罵自己麼？

“反彈。”

沈司岸有些呆滯的看著剛剛還躺在沙發上毫無靜的舒清因忽然撐著子坐了起來，低頭看著蹲在沙發邊的他，用居高臨下的語氣對他說。

他有些失措的啟了啟，最后愣愣說了句：“你沒睡啊。”

“我如果睡著了，你罵我我是不是就聽不著了？”舒清因跟他嗆聲，翻著白眼說：“你想得。”

態度是真的很差，他好心返回來找，結果居然是這副不識好歹的模樣。

沈司岸理智上應該生氣，但心里了一灘水，看到這幅樣子，居然沒脾氣的笑了起來。

“你怎麼回來了？”舒清因垂著頭，語氣有些不自在：“不是生我氣了嗎？”

沈司岸站起，手在兜里，低頭看著，“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嗎？”

“我催著你簽合同，你不耐煩了吧，”撇，聲音越來越低，“我不催你了，我們按照正常的流程來，剛剛我態度不好，對不起。”

對不起三個字，幾乎是從牙里出來說的，最后一個字節干脆沒聲兒了，還是沈司岸自己猜出來的。

沈司岸嘆了口氣，心里潰不軍。

“對不起，不該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兒，”他在邊坐下，“怎麼也不開燈？不怕黑嗎？”

舒清因沒料到他居然也和自己道歉了。

驕矜，本來道歉對來說就是件困難的事，其實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脾氣不好，以前小時候更任的時候，跟朋友，跟家人都吵過架，把人氣到說不出話來時，還覺得開心，覺自己贏了。

后來長大了，別人顧忌的份，都不怎麼敢跟吵，只是邊的朋友越來越，舒清因也漸漸也看清了自己那糟糕的個。

其實不是沒想過道歉的，如果其他人肯好好聽。

會說，對不起。

沒人給這個機會，就連宋俊珩都沒給過。

也知道，是不干脆，非要等到對方被傷了心，才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只有小時候，不想上鋼琴課，地翹了課跟著朋友去公園玩，后來玩到天都黑了，本記不清回家的路，只能坐在蹺蹺板上哭。

保姆找不到人，只能打電話告訴還在工作的爸爸媽媽。

找到時，素來嚴肅的媽媽第一次哭得那麼傷心，一邊罵一邊出手作勢要打。

爸爸一言不發，只是讓媽媽冷靜點。

被帶回了家，爸爸滿是疲倦的問，因因，你知道錯了嗎？

小清因只是犟著說，我不想學鋼琴了。

爸爸又問，你媽媽很擔心你，你不該跟道個歉嗎？

小清因狡辯，都怪媽媽，非著我學鋼琴。

聽見爸爸重重嘆了口氣，因因，你讓爸爸媽媽很失。

說完就離開了的臥室，還是一如既往地替關上了燈。

這是爸爸第一次用這樣的口氣對說話，小清因有些慌了，怕爸爸以后都不喜歡了。

但學鋼琴真的學得很累，只要看到家里那個大家伙，都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害怕鋼琴老師的斥責，害怕節拍滴答滴答的響聲。

意識到自己錯了，但也覺得委屈。

小清因窩在被子里，淚水打了半個枕頭，害怕一個人睡覺，但又沒那個勇氣向往常一樣賴在爸爸媽媽的房間里。

小孩子一般前半夜就會困，可過了十二點，還是沒有困意。

最后的房門被悄悄打開，從門里溜進了一點點。

媽媽說，睡了嗎？

爸爸說，不知道。

媽媽說，這孩子太任了，今天得好好罰罰，讓一個人睡。

爸爸說，因因怕黑，你又不是不知道。

媽媽哼了聲，沒說話。

爸爸笑了兩聲，你說要懲罰，還不是不放心一個人睡，跟我一起過來了，徐士，你真是一點都不坦白。

媽媽反駁，小孩子晚上不睡覺，將來會長不高。

爸爸語氣有些無奈，因因真是太像你了。

聽著爸爸媽媽在臥室門口小聲的說話，小清因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從床上跑了下來，大哭著抱著爸爸的大。

爸爸媽媽都有些被嚇到了。

小清因邊哭邊說，爸爸媽媽，對不起，我錯了。

媽媽不輕不重的敲了敲的頭，犟丫頭，早點道歉不就沒事了。

爸爸將抱起來，溫的替去了眼淚。

因因乖，爸爸也跟你道歉，明明知道你害怕一個人睡，還這麼狠心的罰你一個人睡。

這個晚上，他們一家三口又和好了，從那以后，小清因再也沒逃過鋼琴課。

不管沈司岸是為了什麼回來，但他起碼回來找了。

舒清因突然覺得自己這臭脾氣還是有救的。

搖搖頭，“早不怕了。”

沈司岸從的語氣里聽出點什麼，語氣揶揄，“以前怕啊？”

舒清因抿，算是默認。

“我的小姑姑還是個小生啊，”沈司岸說完，又猜測道，“既然怕黑，那是不是還怕一個人睡覺？”

被他猜到，舒清因心一跳，又搖頭，“我也早不怕了。”

沈司岸低笑，“是啊，有人陪著你睡，你當然不怕了。”

他之前見過睡著的樣子，喜歡手里抱著什麼東西，典型的缺乏安全。

從前害怕的東西，因為結了婚，所以就都不算什麼了吧。

畢竟每個晚上，的丈夫會陪在邊，給予懷抱和溫暖。

或許也曾窩在丈夫的懷里，就這樣度過每個漫漫長夜。

宋俊珩應該也能察覺到害怕，會用手臂環住，吻著的額頭，哄睡。

所以現在不怕了，而這力量是宋俊珩給的。

沈司岸閉眼，呼吸變得有些抑。

男人高傲的自尊讓他并不想承認，他現在正在嫉妒的丈夫。

他正沉默著，卻聽見輕輕說了句，“謝謝你回來找我。”

沈司岸沒反應過來。

“我以為除了我爸，沒人會有這個耐心再等我給他道歉，”舒清因揪著手指，側頭看著他英俊的側臉，聲音里帶著些開心，“沈司岸，你是第二個哎。”

聽到提起了爸，沈司岸想起剛剛孟時說的，因為爸爸而解雇了一個員工。

沈司岸突然問：“小姑姑，你是不是很喜歡你爸爸？”

舒清因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有的時候干脆得可怕。

“我跟你說，你不許笑我稚，”舒清因先給他打了預防針，然后才咧笑著說，“這個世界上，我最喜歡的男人就是我爸爸。”

說的最喜歡。

沈司岸蹙眉，聲音有些含糊，“宋俊珩呢？”

舒清因搖頭，語氣很差，“他算個屁。”

“……”雖然理智上不該同宋俊珩，但沈司岸還是覺得宋俊珩有點慘。

“那別的男人呢？就沒一個人能比得過你爸爸在你心中的位置？”

舒清因哼了聲，“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比得過我爸，以前不會有，以后也不會有。”

如果舒清因的父親還在世，估計這會兒會笑得合不攏吧。

沈司岸被這篤定的語氣搞得有些心悶，也不知道在生誰的氣。

“你爸對你到底有多好？”

舒清因想了個很通俗甚至有些土氣的比喻，“如果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他大概也會想辦法摘給我吧。”

沈司岸嗤了聲，“送月亮麼。”

舒清因解釋，“只是比喻，又不是真送月亮。”

男人沒說話，突然站起，順便吩咐，“來，你過來。”

舒清因傻愣愣的跟著他走到窗邊。

沈司岸隔著玻璃，指著天上的月亮，“看到那月亮了沒有？想不想要？”

“你要干什麼？”舒清因皺眉，顯然沒興趣陪他演話劇：“我又不是小孩兒，別搞這麼無聊的事兒。”

沈司岸笑了笑，也沒生氣，只是手佯裝抓住了月亮。